一宿蘧廬託,百事弁髦棄。
平生意保如,猶動沾沾喜。
我喜在丘壑,富貴非所睨。
況子好山居,泉甘野芳媚。
鹿門時上冢了不慕城市。或嫌人村遠,
知一未知二。試看近市者,
事奪紛夢寐。正墮膠綱中,
輾轉悞身世。舉手謝逋客,
士固各有志。結羽奈已深,
坐上漫同異。山空陰綠淨,
長日惟宜睡。夜半呼僮奴,
發火燃枯蒂。滿紙詩已成,
文采一何麗。墨池漲玄雲,
晴窗藹微霨。自子來此山,
與山相昆弟。又將三昧手,
於焉小遊戲。向來蜀之日,
往往召狺吠。逌爾付一噱,
千載息攘袂。變滅今安在,
但有山繞翠。可憐七十翁,
嬉遨尚童稚。坐聞酒如川,
留客爛漫醉。亦思翩然去,
芒屩踏初霽。就林煨短茁,
帶泥落花蕊。清絕恐無分,
得已吾欲已。那堪迫暮末,
來日能餘幾。城外土饅頭,
區區試過計。卓哉荷插翁,
曠達示可毀。
在這旅舍中借宿一晚,各種瑣事都如弁髦般拋棄。
生平的心意如何呢,還是會爲一些事沾沾自喜。
我喜歡在山林丘壑之間,富貴並非我所覬覦的。
何況你喜愛山居生活,泉水甘甜野花嬌美。
像鹿門山那樣時常上墳而絲毫不羨慕城市。
有人或許嫌棄山村偏遠,但這只是知其一不知其二。
看看那些靠近城市的人,事務繁多在夢中都被爭奪困擾。
正陷入那膠着的羅網之中,輾轉之間耽誤了自己的一生。
擡手辭別那逃債的客人,士人本來就各有各的志向。
結交已如此之深,坐在那裏姑且不論同異。
山中空寂陰綠明淨,長長的白天只適宜睡覺。
半夜呼喚僮僕,點火燃燒枯樹枝。
滿紙的詩已經寫成,文采是多麼絢麗。
墨池上升起黑色的雲氣,晴窗中透出微微的霧氣。
自從你來到這山中,就與這山如同兄弟。
又用那三昧的手法,在這裏小小地遊戲一番。
從前在蜀地的時候,常常招來狂吠之聲。
悠然地付之一笑,千載之後平息那捋袖揮臂的舉動。
變化消滅如今在哪裏呢,只有那山巒環繞着青翠。
可憐這七十歲的老翁,還像孩童一樣嬉戲遊玩。
坐着聽聞酒如河流,挽留客人盡情沉醉。
也想着飄然離去,穿着草鞋踏過剛晴的地面。
靠近樹林烤那短小的新苗,帶着泥土的落花花蕊。
清絕之景恐怕無緣享受了,能夠得到就已經滿足了。
哪裏能忍受臨近暮年,未來的日子還能剩下多少。
城外的土饅頭(墳墓),不過是區區試過的計謀。
卓越啊那荷鋤的老翁,曠達顯示出可以被毀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