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源行

姚勉 (宋代)

武陵溪邊翁好漁，笭箵釣車日採魚。

扁舟爲家葦爲屋，豈知世有神仙居。

曉來不記舟行路，忽在桃花深絕處。

紅雲杳靉望欲迷，絳雪繽紛落無數。

水源盡處便逢山，一逕似通人往還。

穿花竟出洞谷口，別有天地如人間。

青山高下鱗鱗屋，秀野桑深潑綠。

春深耕罷犢牛眠，晝靜人閒雞犬熟。

村中老幼皆相知，驚逢外人子爲誰。

平生採魚不到此，借問此是蓬萊非。

笑言此亦人間耳，聞有蓬萊何處是。

秦初避亂偶此來，今日已傳秦幾世。

漁家不識青史編，相傳去秦六百年。

吁嗟已不聞漢魏，豈復知今晉太元。

當時只恐秦萬世，攜家挈鄰相遠避。

早知秦不五十年，安得種花來此地。

採藥山人去不歸，啖鬆女子今何之。

種桃着花尚未實，未必歲月多如斯。

家家置酒延雞黍，便好卜鄰花底住。

中心自喜口不言，後日重來今且去。

悽然辭別便登舟，依舊花間溪水流。

插竹謾標來處路，鳴榔無復舊時遊。

顧家一念仙凡隔，如夢驚回尋不得。

當時不與俗吏知，或可重尋舊蹤跡。

五胡雲擾豈減秦，晉人合作桃源人。

漁郎出山自失計，秦人絕蹤應未仁。

漁郎漁郎休太息，漁家自有神仙國。

膾鱸沽酒醉蘆花，此樂桃源人未識。

神仙有無何渺茫，退之此語誠非狂。

淵明作記亦直寄，便如東皋志醉鄉。

秦風鍥薄難與處，晉俗清虛何足數。

願令天下盡桃源，不必武陵深處所。

武陵溪邊有個老人喜歡捕魚，每天帶着竹籠和釣車去捕魚。

以扁舟爲家以蘆葦作屋，哪裏知道世上還有神仙居住的地方。

早上起來不記得船行的路，忽然就到了桃花幽深絕妙之處。

紅色的雲霞深遠迷濛讓人看了迷醉，絳紅色的花瓣繽紛飄落無數。

水源盡頭就遇到山，一條小路好像通着人來來往往。

穿過花叢竟然走出洞谷口，別有一番天地如同人間。

青山高低起伏有着像魚鱗般的房屋，秀麗的田野桑林茂密呈現深綠色。

春天深耕後小牛在睡覺，白天安靜人閒時雞犬都很熟悉。

村裏的老人小孩都互相認識，驚訝地碰到外人問是誰。

平常捕魚都沒到過這裏，借問這裏是不是蓬萊。

笑着說這裏也是人間罷了，聽說有蓬萊但在哪裏呢。

當初秦朝時爲避亂偶然來到這裏，如今已經傳了秦朝幾代了。

漁家不瞭解青史的編寫，相傳離開秦朝已經六百年。

嘆息已經聽不到漢魏的事了，哪裏還能知道如今是晉太元年間。

當時只擔心秦朝能萬世，帶着家人領着鄰居遠遠躲避。

早知道秦朝不到五十年，怎麼能在這裏種花呢。

採藥的山人離去沒有回來，喫鬆籽的女子如今在哪裏。

種的桃樹開花了還沒結果，未必歲月就這樣多。

家家擺酒邀請喫雞黍，正好可以選擇在花底下做鄰居住下。

心裏暗自高興嘴上不說，改天再來今天先離去。

淒涼地辭別後登上船，依舊是花間溪水流淌。

插上竹子隨便標記來的路，敲榔頭也不再有過去的遊玩了。

顧念家的那一個念頭使仙凡相隔，像夢一樣驚醒回來尋找卻找不到。

當時不告訴那些庸俗的官吏，或許還能重新尋找舊的蹤跡。

五胡的擾亂難道比秦朝少，晉人共同營造了桃源。

漁郎出山是自己失策，秦人斷絕蹤跡也未必仁慈。

漁郎漁郎不要嘆息，漁家自己有神仙的國度。

切鱸魚肉喝美酒醉臥蘆花中，這種快樂桃源人都不認識。

神仙有沒有多麼渺茫，韓愈這話確實不是狂妄。

陶淵明作記也是直率寄託，就像東皋記着醉鄉。

秦朝風俗刻薄難以相處，晉朝風俗清淨虛無哪裏值得多說。

希望讓天下都成爲桃源，不一定非要在武陵的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