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田鋪大雪

劉克莊
劉克莊 (宋代)

暝色蟠空起,獰飈激地吹。

漸看雲布濩,稍有霰紛披。

蔌蔌初飄瓦,輕輕已點墀。

居人朝未覺,客子夜先知。

巧似莊嚴就,勻如剪刻爲。

充庭冰氏喜,縞戶梁人疑。

灑密苔緘遍,擎多樹壓垂。

高峯迷頂踵,遠渡失津涯。

窘兔低蹲草,僵禽默墮枝。

馬難分牝牡,烏不辨雄雄。

倏忽斜還整,冥濛合又離。

半埋官路堠,亂打寺廊碑。

猛勢欺袍絮,寒光照鬢絲。

店荒敲盡閉,橋滑步尤危。

破釜羹霜菜,殘爐燎溼萁。

廢妝憐婦怯,露骭笑兒癡。

乍起毛皆蝟,深藏手亦龜。

犬驚鄰吠急,雞噤野鳴遲。

偏滯南轅路,翻思北戌時。

旌旗鳴雁塞,刁斗亂鵝池。

呵筆堪飛檄,收燈可覆棋。

暮營蒙虎臥,曉獵臂鷹隨。

浴鐵成何事,披簑自一奇。

空山吟忍凍,窮巷喫充飢。

授簡悲才退,烘衣感氣衰。

稍欣茅瘴薄,已覺麥畦滋。

病怕村茶冷,愁嫌市酒醨。

帶間三十韻,聊補昔人遺。

牛田鋪大雪翻譯

暮色從空中涌起,狂風猛烈地吹向地面。

漸漸看到雲氣瀰漫開來,稍有霰雪紛紛飄下。

簌簌地剛開始飄落在屋瓦上,輕輕地已經點綴在臺階上。

居民早上還沒察覺,客人在子夜就先知道了。

精巧得好像是莊嚴造就的,均勻得如同是裁剪雕刻而成。

充滿庭院讓冰氏高興,讓白屋的梁人感到疑惑。

灑得濃密連苔蘚都被封住了,堆積得多把樹木都壓得低垂。

高峯讓人迷失了頭頂和腳跟,遠處的渡河讓人迷失了渡口和岸邊。

窘困的兔子低低地蹲在草叢裏,僵硬的禽鳥默默地墜落在樹枝上。

馬難以分辨雌雄,烏鴉也分不清公母。

忽然間傾斜又變整齊,昏暗蒙朧時合時離。

一半掩埋了官路上的土堡,胡亂地打着寺廟走廊的石碑。

猛烈的氣勢欺負着袍子和棉絮,寒冷的光照射着鬢髮。

店鋪荒涼敲門都緊閉着,橋樑溼滑行走尤其危險。

打破鍋煮着有霜的菜,殘剩的爐火烤着溼的豆秸。

因貧窮而不梳妝可憐婦女的膽怯,露着小腿笑孩子的癡傻。

剛起身毛髮都像刺蝟一樣,深藏着手也像烏龜一樣。

狗受驚引得鄰居的狗急切地叫,雞嚇得不敢叫野外的鳴叫也延遲了。

偏偏滯留在向南的道路上,反而思念在北方戍守的時候。

旌旗在雁門關飄揚,刁斗在鵝池邊混亂。

呵筆能夠寫緊急文書,收燈可以把棋子覆蓋。

晚上紮營好像猛虎臥着,早晨打獵手臂上有鷹跟隨。

穿着鐵甲能成就什麼事,披着蓑衣自然是一種奇特。

在空山中吟詩忍受寒冷,在窮巷裏喫飯來充飢。

接到寫詩文的任務悲傷自己才思減退,烘衣服感慨氣息衰落。

稍微欣喜茅草的瘴氣淡薄,已經覺得麥田滋潤。

擔心生病害怕村中的茶冷,發愁嫌棄集市上的酒淡。

帶着這三十韻,姑且彌補前人留下的空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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