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观三峡图,常谓非人情。
意疑天壤间,岂有此峥嵘。
画师定戏耳,聊欲穷丹青。
西游过沔鄂,莽莽千里平,昨日到峡州,所见始可惊,乃知画非妄,却恨笔未精。
及兹下牢戍,峰嶂毕自呈。
下入裂坤轴,高骞插青冥。
角胜多列峙,擅美有孤撑。
或如釜上甑,或如坐後屏。
或如倨而立,或如喜而迎,或深如螺房,或疏如窗棂,峨巍冠冕古,婀娜髻鬟倾。
其间绝出者,虎搏蛟虑狞,崩崖凛欲堕,修梁架空横,悬瀑泻无底,终古何时盈?幽泉莫知处,但闻珩佩鸣。
怪怪与奇奇,万状不可名。
久闻三游洞,疾走忘病婴,窦穴初漆黑,伛偻扪壁行,方虞触蜇蛇,俯见一点明,扶接困僮奴,恍然出瓶罂,穹穹厦屋宽,滴乳成微泓。
题名欧与黄,云蒸苍藓平。
穿林走惊麋,拂面逢飞鼪。
息倦盘石上,拾樵置茶铛,长啸答谷响,清吟和松声。
辞卑不堪刻,犹足寄友生。
过去观看三峡图,常常觉得不符合实际情况。
心里怀疑天地之间,怎么会有这样高峻突出的景象。
画师肯定是在开玩笑罢了,只是想尽量展现绘画技艺。
向西游历经过沔鄂,是广阔无边的千里平原,昨天到达峡州,所见到的才让人吃惊,才知道那画并非虚妄,只是遗憾画笔不够精妙。
等到了下牢戍这里,山峰山峦完全自己呈现出来。
向下深入仿佛割裂大地的轴,高高向上耸入青空。
有的像相互争胜般并列矗立,有的独自美丽地撑起。
有的像锅上的甑,有的像坐后的屏风。
有的像傲慢地站立,有的像欢喜地迎接,有的深得像螺房,有的稀疏得像窗棂,高峻巍峨如古代的冠冕,婀娜多姿像倾斜的发髻。
其中最为突出的,像老虎搏击蛟龙般狰狞,崩塌的山崖让人觉得要坠落,长长的桥梁架空横亘,高悬的瀑布没有底地泻下,永远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满?幽静的泉水不知道在何处,只听到佩玉的响声。
奇奇怪怪的各种形状,万千情状难以命名。
早就听说过三游洞,急忙快走忘记了病痛。
洞穴起初漆黑一片,弯腰摸着墙壁前行,正担心碰到蜇人的蛇,低头却看见一点光亮,依靠帮助着疲惫的僮仆,恍然间好像从瓶子中出来,高大的房屋宽敞,滴滴乳液形成微小的水潭。
题着欧阳修与黄庭坚的名字,云气蒸腾苔藓平整。
穿过树林惊走了麋鹿,拂面碰到飞窜的鼪鼠。
疲倦了就在磐石上休息,拾起柴木放置在茶铛里,放声长啸回应山谷的回响,清朗吟诵应和着松涛声。
言辞浅陋不值得刻写,还是足以寄给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