悼亡詩

李必恆
李必恆 (清代)

一室何啾啾,人語雜鬼哭。那得少踟躕,黃泉路迫促。飛來白項鳥,啞啞上我屋。心知不吉祥,其時六月六。病婦晨起坐,清水自膏沐。再拜辭舅姑,雙足不能縮。灑泣眼無淚,酸苦只在腹。回頭語小姑,語嚥氣復蹙。可憐我生兒,艱苦賴鞠育。勿以生死異,飢飽時在目。開我嫁時箱,布衣未堪鬻。指日秋風來,改作我兒服。徽音久如何,日月忽已積。枯坐慘不歡,出門昧所歷。空房起晝陰,冷氣出枕蓆。窗多蛛結網,案盡鼠行跡。亦有筐中麻,燈火手自績。亦有所對鏡,花鈿恣狼藉。徘徊思言笑,彷彿面如覿。回頭遽欲語,撫心一摽擗。前夜夢見之,色慘體更瘠。恍惚絮語間,問兒何所食。暫時魂魄聚,覺後泉壤隔。忘情愧太上,莊缶詎忍擊?

悼亡詩翻譯

一間屋子爲何發出啾啾聲,人的話語夾雜着鬼哭般的聲音。

哪裏能夠少許猶豫徘徊,去往黃泉的路緊迫急促。

飛來了一隻白脖子的鳥,啞啞地落在我的屋子上。

心裏知道不吉祥,當時正是六月初六。

生病的婦人早晨起來坐下,用清水自己梳洗。

再次拜別公婆,雙腳都不能彎曲。

灑淚卻沒有眼淚,酸楚痛苦只在腹中。

回頭對小姑說話,話語哽咽氣息又急促。

可憐我生下的孩子,艱苦全靠養育。

不要因爲生死不同,飢餓飽暖時常要放在心上。

打開我出嫁時的箱子,粗布衣服還不能拿去賣。

指望秋風來的時候,改做成我孩子的衣服。

美好的聲音很久怎麼樣了,時光日月忽然已經積累。

乾坐着悽慘不高興,出門都不記得所經歷的。

空房子裏白天也顯得陰森,冷氣從枕蓆透出來。

窗戶上有很多蜘蛛結的網,桌案上都是老鼠走過的痕跡。

也有筐裏的麻,在燈火下親自紡織。

也有對着鏡子,花鈿隨意地雜亂擺放。

徘徊着思念着說笑,彷彿當面就能看到。

回頭突然想要說話,撫摸着胸口一陣捶胸頓足。

前夜裏夢見了她,臉色悽慘身體更加瘦弱。

恍惚在絮絮低語之間,問孩子吃了什麼。

暫時魂魄聚集在一起,醒來後就像黃泉與泥土相隔。

忘情的話對不起太上,莊重的缶哪能忍心敲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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