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行三首

卢仝 (唐代)

虫豸腊月皆在蛰，吾独何乃劳其形。小大无由知天命，

但怪守道不得宁。老母妻子一挥手，涕下便作千里行。

自顾不及遭霜叶，旦夕保得同飘零。达生何足云，

偶然苦乐经其身。古来尧孔与桀跖，善恶何补如今人。

长年爱伊洛，决计卜长久。赊买里仁宅，水竹且小有。

卖宅将还资，旧业苦不厚。债家征利心，饿虎血染口。

腊风刀刻肌，遂向东南走。贤哉韩员外，劝我莫强取。

凭风谢长者，敢不愧心苟。赁载得估舟，估杂非吾偶。

壮色排榻席，别座夸羊酒。落日无精光，哑暝被掣肘。

漕石生齿牙，洗滩乱相掫。奔澌嚼篙杖，夹岸雪龙吼。

可怜圣明朝，还为丧家狗。通运隔南溟，债利拄北斗。

扬州屋舍贱，还债堪了不。此宅贮书籍，地湿忧蠹朽。

贾僎旧相识，十年与营守。贫交多变态，僎得君子不。

利命子罕言，我诚孔门丑。且贵终焉图，死免惭狐首。

何当归帝乡，白云永相友。

不敢唾汴水，汴水入东海。污泥龙王宫，恐获不敬罪。

不敢蹋汴堤，汴堤连秦宫。蹋尽天子土，馈餫无由通。

此言虽太阔，且是臣心肠。野风结阴兵，千里鸣刀枪。

海月护羁魄，到晓点孤光。上不事天子，下不识侯王。

夜半睡独觉，爽气盈心堂。颜子甚年少，孔圣同行藏。

我年过颜子，敢道不自强。船人虽奴兵，亦有意智长。

问我何所得，乐色填清扬。我报果有为，孔经在衣裳。

昆虫在腊月都处于蛰伏状态，我为何却独独要劳碌自己的身形。

大小事情都无法知晓天命，只奇怪坚守正道却不得安宁。

老母妻子挥一挥手，流下眼泪就踏上千里行程。

自顾自己都比不上遭遇寒霜的树叶，早晚只能一同飘零。

通达人生又何足说起，偶然经历着痛苦欢乐。

自古以来尧、孔子与桀、盗跖，善恶对如今的人又有什么补益。

长期喜爱伊水、洛水一带，决定谋划长久居住。

赊买里仁巷的宅子，水竹也稍有一些。

卖掉宅子来还账，旧产业实在不丰厚。

债主追讨利息的心，像饿虎鲜血染口般凶狠。

腊月的寒风如刀割肌肤，于是就向东南逃走。

贤能的韩员外，劝我不要强行争取。

凭借风势感谢长者，怎敢不愧对良心随便行事。

租船载物得到一艘估计的船，杂乱的货物并非我所喜欢的。

强壮的样子排列在坐席上，在别的座位上夸赞着羊肉美酒。

落日没有了光芒，昏暗中被牵制。

水流冲击石头像长出牙齿，冲涮滩地混乱地相互推搡。

奔腾的流水像嚼着篙杖，夹岸似雪的浪涛如龙吟。

可怜这圣明的朝代，自己却还像丧家之犬。

运通阻隔于南海，债务利息像支撑着北斗。

扬州的屋舍便宜，还债能不能还清。

这处宅子用来存放书籍，地势潮湿担心书籍被虫蛀腐朽。

贾僎是旧相识，十年来一起经营守护。

贫穷时的交情多有变化，贾僎算得上是君子吧。

利益命运孔子很少谈及，我实在是孔门的丑类。

而且追求富贵最终又图什么，死了免得惭愧像狐狸头。

何时能回到京城，与白云永远做朋友。

不敢唾弃汴水，汴水流入东海。

怕玷污了龙王宫，恐怕会获得不敬重的罪过。

不敢踩踏汴堤，汴堤连着秦宫。

踩尽了天子的土地，运送粮饷就无法通畅。

这话虽然太夸张，但也是我的真心肠。

野外的风集结成阴兵，千里回荡着刀枪之声。

海上的月亮守护着羁旅之魄，到天亮时点缀着孤独的光芒。

上不侍奉天子，下不认识王侯。

半夜睡醒独自察觉，清爽之气充满心堂。

颜子还很年轻，孔子就与他同行藏匿。

我已经过了颜子的年龄，怎敢说不努力自强。

船夫虽是奴役的兵卒，也有一定的智慧和见识。

问我有什么收获，快乐的神色充满

相思一夜梅花发，忽到窗前疑是君。

湘江两岸花木深，美人不见愁人心。

今日美人弃我去，青楼珠箔天之涯。

当时我醉美人家，美人颜色娇如花。

梦中醉卧巫山云，觉来泪滴湘江水。

含愁更奏绿绮琴，调高弦绝无知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