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生慕山水,侷促居戶庭。達官多勝遊,冠蓋愁山靈。亦有高隱人,守此泉石貞。誅茅穿徑苦湫隘,拳山勺水名難成。江生曠世才,逸興凌青溟。東遊齊魯攬泰岱,南涉閩嶠窺滄瀛。軺車所至橐筆至,目窮雲海胸羅星。筮仕近隸浙中籍,湖山佳處停吟旌。六橋三竺眼爛熟,奉檄更作雁宕行。雁宕之峯七十七,離合向背無定形。天驚石破龍湫出,東西兩派流縱橫。老龍晝伏衆籟息,忽聞千巖萬壑鏗鏘鳴。縹緲湘靈瑟,悽清子晉笙。玉聲璆然雜環佩,又疑雙雙董許朝瑤京。仰觀乃在絕頂上,飛泉百道流琮琤。懸崖倒掛據勢要,一氣噴薄無留渟。儗以懸布剪不斷,比之曳練色倍明。搏躍豈僅水過顙,瀉注不異屋建瓴。黃河九曲衆流混,銀濤一線萬駑勍。未若此瀑極峻潔,在山出山無異情。香爐遙隔靈脈共,石磴層折玉花傾。靜觀欲探源所發,但覺山空樹古天容青江生。是時大快意,眼界開拓心神清。山泉何落落,山溜何泠泠。班賦不足儗,陸詩不足賡。劃然長嘯向幽谷,湖雁答響湫龍醒。壽之圖畫藏篋笥,要我禿筆相品評。我生已被塵海溺,故山猿鶴寒舊盟。懷崧樓,醉翁亭,歐陽六一李庶子,千秋名勝留公卿。奈何棄之追塵纓,坐令雲壑關柴荊。腳靴手版爭送迎,名繮利鎖相牽縈。清濁不辨渭與涇,輕重不計淄與澠。朝朝聽鼓撐公廳,轉喉觸諱心怦怦。安得山中飛瀑百千道,一洗眼前虛橋之浮名。
書生仰慕山水,卻只能侷促地居住在屋室庭院之中。
達官貴人多有快意的遊覽,他們的車蓋讓山神也發愁。
也有高潔隱居之人,堅守這泉水山石的堅貞。
他們割草蓋屋穿過小路,艱苦又狹窄,像拳頭大的山、勺子大的水,難以成就什麼名聲。
江生是具有曠世之才的人,超逸的興致直凌青天。
向東遊歷齊魯之地觀賞泰山,向南跋涉閩嶠去窺視滄海。
使者的車到哪裏筆墨就跟隨到哪裏,目光窮盡雲海,胸中羅列星辰。
占卜出仕後接近隸屬浙中籍貫,在湖山美好的地方停下旌旗停留。
六橋三竺等地已經非常熟悉,奉命又去作雁宕之行。
雁宕的山峯有七十七座,離合向背沒有固定的形狀。
彷彿天驚石破龍湫出現,東西兩派水流縱橫交錯。
老龍白天潛伏各種聲音都停歇,忽然聽到千巖萬壑傳來鏗鏘的鳴響。
那聲音縹緲如湘靈的瑟音,悽清如王子晉的笙音。
玉聲璆璆還夾雜着環佩之聲,又好像是雙雙的董姓、許姓之人朝拜瑤京。
仰頭觀看是在絕頂之上,飛泉百道流淌發出琮琤之聲。
懸崖倒掛佔據險要地勢,一股氣息噴涌沒有停留和積滯。
好似用懸掛的布來比擬卻剪不斷,比起那飄動的白練顏色更加明亮。
跳躍不僅僅是水過額頭,傾瀉灌注不像是從屋頂倒水那樣。
黃河九曲衆多水流混雜,銀濤一線卻有萬弩的強勁。
不如這瀑布極其險峻高潔,在山中還是出山都沒有不同的情狀。
香爐峯遙遙相隔但靈脈相通,石級層層轉折玉花傾落。
靜靜觀看想要探尋源頭所在,只覺得山空樹古天空呈現青色像江生。
這時非常快意,眼界開闊心神清朗。
山泉水是多麼清寂,山間的水流是多麼清冷。
班固的賦不足以比擬,陸機的詩不足以唱和。
忽然長嘯向着幽谷,湖中的大雁迴應響聲龍湫中的龍也甦醒。
將它畫成圖畫收藏在箱子裏,要我用禿筆來進行品評。
我這一生已經被塵世之海淹沒,所以故鄉的猿鶴違背了舊日的盟約。
懷崧樓,醉翁亭,歐陽六一和李庶子,千秋的名勝都留給了公卿。
爲何要捨棄這些去追逐塵世的官帽,致使雲壑被柴門荊扉所關閉。
腳穿靴子手持笏板爭着迎來送往,名繮利鎖相互牽纏縈繞。
清濁不能分辨渭水和涇水,輕重不能計量淄水和澠水。
天天聽着鼓聲在官署中支撐,轉喉觸犯忌諱心中怦怦直跳。
怎能得到山中千百道飛瀑,一下子洗去眼前虛假的浮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