憶昔紹興中,束帶陪衆彥,沐浴雨露私,草木盡蔥蒨。
一朝窮達異,相遇忘慶唁。
遠官楚蜀間,寂寞返鄉縣。
於時同舍郎,貴者至鼎鉉。
數奇益自屏,短褐失貧賤。
俯仰五十載,未媿金百鏈。
忍飢菰蘆間,生理僅如線。
窮交誰耐久?晨暮一破硯。
嘯歌楓林下,萬事付露電;惟有孤舟興,所至多勝踐。
衡茅無定止,何處非郵傳。
炊煙起沙際,跳魚裂波面。
嘔啞緯車鳴,隱翳漁火見。
簫鼓樂水神,鍾梵鬧竹院。
我詩雖日衰,得句尚悲健。
巍巍闕里門,未嘗棄狂狷。
放浪終餘年,造物不汝譴。
回憶往昔在紹興年間,繫着衣帶陪伴衆多才俊,沐浴着雨露的恩澤,草木都十分蔥鬱茂盛。
一旦有了不同的窮困或顯達,相遇時都忘了慶賀或弔唁。
到遠方的楚地蜀地爲官,寂寞地回到家鄉的縣城。
在那時的同舍好友,顯貴的人做到了鼎鼐重臣。
命運多舛就更加自我退隱,穿着粗布短衣也失去了貧賤的感覺。
俯仰之間過去了五十載,不曾有愧於百鍊的真金。
在菰蘆之間忍受飢餓,生計幾乎就像細線一樣。
貧窮時結交的朋友誰能長久呢?從早到晚只有一方破硯。
在楓樹林下長嘯放歌,所有的事情都如同露水閃電;只有那孤舟的興致,所到之處有很多美好的經歷。
簡陋的茅屋沒有固定的停留之處,哪裏不是傳遞書信的地方。
炊煙在沙岸上升起,魚兒跳出水面使水面裂開。
織布的緯車發出嘔啞的聲音,隱藏的漁火可以看見。
簫鼓之聲取悅水神,鐘磬之聲在竹林寺院喧鬧。
我的詩雖然日益衰落,寫出的詩句卻還帶着悲壯剛健。
巍峨的闕里之門,不曾拋棄狂放和狷介之人。
放縱地度過餘生,上天也不會責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