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和二年秋,我年三十七。長慶二年秋,我年五十一。
中間十四年,六年居譴黜。窮通與榮悴,委運隨外物。
遂師廬山遠,重吊湘江屈。夜聽竹枝愁,秋看灩堆沒。
近辭巴郡印,又秉綸闈筆。晚遇何足言,白髮映朱紱。
銷沉昔意氣,改換舊容質。獨有曲江秋,風煙如往日。
疏蕪南岸草,蕭颯西風樹。秋到未幾時,蟬聲又無數。
莎平綠茸合,蓮落青房露。今日臨望時,往年感秋處。
池中水依舊,城上山如故。獨我鬢間毛,昔黑今垂素。
榮名與壯齒,相避如朝暮。時命始欲來,年顏已先去。
當春不歡樂,臨老徒驚誤。故作詠懷詩,題於曲江路。
元和二年的秋天,我那時三十七歲。
長慶二年的秋天,我已經五十一歲了。
這中間的十四年,有六年處於被貶謫的狀態。
困厄與顯達以及榮耀與憔悴,都託付給命運隨着外界事物變化。
於是追慕廬山的高遠,再次憑弔湘江屈原的冤屈。
夜晚聆聽竹枝曲心生愁苦,秋天看着灩澦堆消失。
近來辭去巴郡的官印,又執掌翰林院的筆。
晚年的遭遇不值得多說,白髮與紅色的官服相映。
往昔的意氣消沉了,舊日的容貌體質也改變了。
只有曲江的秋天,風煙還如同往日一樣。
南岸的荒草稀疏雜亂,西風中的樹木蕭瑟。
秋天沒到多久,蟬聲又響個不停。
莎草平展綠色的草芽相連,蓮花落下露出青色的蓮蓬。
今天登臨眺望的時候,正是往年感慨秋天的地方。
池塘中的水依然如舊,城上的山也跟以前一樣。
只有我兩鬢的毛髮,以前是烏黑的現在卻已變白垂下。
榮耀名聲與壯年,就像早晚一樣相互避開。
時運命運纔剛開始要來,年齡容顏卻已經先離去了。
正當春天卻不歡樂,到了年老徒然驚覺失誤。
所以特意作這首詠懷詩,題在曲江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