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多大宅,列在街西東。往往朱門內,房廊相對空。
梟鳴鬆桂樹,狐藏蘭菊叢。蒼苔黃葉地,日暮多旋風。
前主爲將相,得罪竄巴庸。後主爲公卿,寢疾歿其中。
連延四五主,殃禍繼相鍾。自從十年來,不利主人翁。
風雨壞檐隙,蛇鼠穿牆墉。人疑不敢買,日毀土木功。
嗟嗟俗人心,甚矣其愚蒙。但恐災將至,不思禍所從。
我今題此詩,欲悟迷者胸。凡爲大官人,年祿多高崇。
權重持難久,位高勢易窮。驕者物之盈,老者數之終。
四者如寇盜,日夜來相攻。假使居吉土,孰能保其躬。
因小以明大,借家可喻邦。周秦宅殽函,其宅非不同。
一興八百年,一死望夷宮。寄語家與國,人兇非宅兇。
長安有很多大的住宅,排列在街道的東西兩邊。
常常在那硃紅大門裏面,房屋走廊相對都是空的。
貓頭鷹在鬆桂樹上鳴叫,狐狸藏在蘭菊叢中。
滿是蒼苔和黃葉的地上,日暮時分常常有旋風颳起。
以前的主人是將相,因獲罪被流放到巴庸。
後來的主人是公卿,臥病在這宅中去世。
接連四五位主人,災禍相繼發生。
自從十多年來,對主人都不利。
風雨損壞了房檐的縫隙,蛇鼠穿透了牆壁。
人們懷疑而不敢購買,每日都毀壞着土木建築。
哎呀那些世俗之人的心啊,實在是太愚昧了。
只擔心災難將要到來,卻不想想災禍是從哪裏來的。
我如今題寫這首詩,是想讓迷惑的人醒悟。
凡是做大官的人,每年的俸祿大多很高很厚。
權力大卻難以長久保持,地位高勢力容易窮盡。
驕傲是事物滿盈的表現,衰老則是氣數的盡頭。
這四者就像強盜,日夜來侵襲。
假使居住在吉祥之地,誰又能保證自身安全呢。
從微小的方面可以明白大的道理,借家庭可以比喻國家。
周朝秦朝居住在餚函之地,他們的住地並非不同。
一個興盛了八百年,一個死在望夷宮。
寄語家庭和國家,是人的兇險而不是住宅的兇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