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昔同朝,與遊每甚歡。
豈緣勢利合,相得文字間。
有頃各補外,不見今六年。
我來荊溪上,敲榜索租錢。
故人復雙入,飛上青雲端。
我雖世味澹,羨心能恝然。
忽傅故人去,得書墨未乾。
又傅故人亡,驚悼摧肺肝。
鼎貴良獨佳,安貧未遽賢。
向以我易彼,安知不作難。
今以彼易我,試問誰當慳。
如何捐此軀,必要慱好官。
顧謂妻與子,官滿當歸田。
我賤汝勿羞,我貧汝勿嘆。
從汝丐我身,百年庶團欒。
妻子笑答我,修短未易言。
富貴必速殞,郭令當夭殘。
貧賤杲永筭,顏子壽必延。
我復答渠道,薄命我自憐。
我福肯如郭,我德敢望顏。
造物本嗇與,我乃多取旃。
借令彼不怒,退省我獨安。
汝言自有理,我意不可還。
從前老朋友和我一同在朝中爲官,一起交遊總是非常歡快。
哪裏是因爲權勢利益而結合,是在文字之間相互投合。
不久之後各自到外地補缺任職,到現在已經有六年沒見了。
我來到荊溪之上,敲着門榜收取租錢。
老朋友又雙雙入朝爲官,飛昇到了青雲之端。
我雖然對世間的滋味很淡泊,但羨慕之心怎能無動於衷呢。
忽然傳來老朋友離去的消息,收到的書信墨跡還未乾。
又傳來老朋友去世了,驚悼之情讓我心肺欲摧。
顯貴當然是很好的,安於貧窮也未必馬上就賢能。
以前認爲用我去換他們,怎知道不會遇到困難。
現在用他們來換我,試問誰又該吝惜呢。
爲何捨棄這個身軀,一定要去博取好官呢。
回頭對妻子和孩子說,官職期滿就應當歸田。
我地位低賤你們不要羞愧,我貧窮你們不要嘆息。
從你們那裏乞求我的生命,希望能百年團聚。
妻子笑着回答我,壽命長短不容易說。
富貴的人必定很快死去,郭子儀也應當早夭。
貧賤的人果然能永遠計算,顏回一定長壽。
我又回答她說,薄命的我自己憐惜自己。
我的福氣怎比得上郭子儀,我的品德怎敢期望像顏回。
造物主本來就吝嗇給予,而我卻多去獲取。
假使他不發怒,退回來反省我自己能安心嗎。
你說的自然有道理,但我的想法不能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