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人去我久,書問且不數。
聞餘竄南荒,驚悸日枯削。
安知跨大海,往反如入郭。
譬如人弄潮,覆卻甚自若。
旁多聚觀者,縮頭膽爲落。
僻居少過從,閒庭墮鬥雀。
手倦失輕紈,扣門誰剝啄。
開關忽見之,但覺瘦矍鑠。
立談慰良苦,兀坐敘契闊。
誰持稻田衣,包此剪翎鶴。
遠來殊可念,此意重山嶽。
悃愊見無華,語論出棱角。
爲餘三日留,頗覺解寂寞。
忽然欲歸去,破裓不容捉。
想見歷千峯,細路如遺索。
相尋固自佳,乞詩亦不惡。
而餘病多語,方以默爲藥。
寄聲靈石山:“詩當替餘作。”
便覺鳴玉軒,跳波驚夜壑。
道士離開我已經很久了,書信問候也不太多。
聽說我被貶到南方荒遠之地,他整天驚恐憂慮日漸消瘦。
怎知他能跨越大海,往返就如同進入城郭一般。
就好像人在弄潮,被潮水淹沒卻很安然自若。
旁邊有很多圍觀的人,嚇得縮頭連膽子都掉落了。
我住在偏僻之處很少與人交往,閒靜的庭院裏只有鬥雀掉落。
手倦了鬆開了輕柔的細絹,是誰在敲門發出剝啄之聲。
打開門忽然看到他,只覺得他很瘦但很精神。
站着交談安慰我很是辛苦,直身而坐敘述離別之情。
是誰拿着稻田衣,包裹着這隻剪去翎毛的鶴。
從遠方來特別讓人感念,這份情意比山嶽還重。
誠懇真摯沒有浮華之態,言論有棱有角。
爲我停留了三天,很是讓我覺得排解了寂寞。
忽然他想要回去,破舊的衣衫都來不及抓住。
可以想見他要歷經千座山峯,那細細的路如同遺留的繩索。
相互尋找固然很好,求他寫詩也不錯。
而我話多有毛病,正把沉默當作藥。
寄話給靈石山:“詩應當替我來作。
”就覺得那鳴玉軒中,水波跳躍驚醒了夜間的山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