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二日大雨歌

文天祥
文天祥 (宋代)

燕山五六月,氣候苦不常。

積陰綿五旬,畏景淡無光。

天漏比西極,地溼等南方。

今何苦常雨,昔何苦常暘。

七月二日夜,天工爲誰忙。

浮雲黑如墨,飄風怒如狂。

滂沱至夜半,天地爲低昂。

勢如蛟龍出,平陸俄懷襄。

初疑倒巫峽,又似翻蕭湘。

千門各已閉,仰視天茫茫。

但聞屋側聲,人力無支當。

嗟哉此圜土,佔勝非高岡。

赭衣無容足,南房並北房。

北房水二尺,聚立唯東箱。

桎梏猶自可,凜然覆穹牆。

嘈嘈複雜雜,丞汗流成漿。

張目以待旦,沈沈漏何長。

南冠者爲誰,獨居沮洳場。

此夕水彌滿,浮動八尺牀。

壁老如欲壓,守者殊皇皇。

我方鼾鼻睡,逍遙遊帝鄉。

百年一大夢,所歷皆黃粱。

死生已勘破,身世如遺忘。

雄雞叫東白,漸聞語場揚。

論言苦飄揚,形勢猶倉黃。

起來立泥塗,一笑褰衣裳。

遺書宛在架,吾道終未亡。

七月二日大雨歌翻譯

燕山在五六月的時候,氣候非常不正常。

連續五十天積累的陰沉,陽光暗淡沒有光芒。

天空像西極那樣漏雨,地面潮溼如同南方。

現在爲何總是下雨,過去爲何總是晴天。

七月二日的夜晚,上天在爲誰忙碌。

浮雲黑得像墨汁,狂風怒號得瘋狂。

大雨傾盆一直到半夜,天地間高低起伏。

氣勢如同蛟龍出現,平地上瞬間洪水氾濫。

起初懷疑像倒灌的巫峽,又好似翻騰的瀟湘。

千家萬戶都已經關閉,擡頭仰望天空一片茫茫。

只聽到房屋旁邊的聲音,人力無法抵擋。

哎呀這監獄之地,所處並非高岡之地。

紅色的囚衣都沒有容身之處,南房和北房都有。

北房的水有二尺深,人們只能聚集站在東廂。

帶着桎梏還算可以忍受,令人畏懼的是那覆蓋的穹頂牆壁。

嘈雜混亂,獄卒們汗水流成了漿。

睜大眼睛等待天亮,深沉的更漏聲爲何那麼長。

那個戴着南方帽子的人是誰,獨自居住在低溼的地方。

這個晚上水漲得更滿了,浮動着八尺的牀。

牆壁老舊得好像要倒塌,看守的人非常驚慌。

我正在打着鼾酣睡,逍遙地在夢中遨遊帝鄉。

百年不過是一場大夢,所經歷的都如同黃粱一夢。

生死已經看破,身世也好像遺忘。

雄雞叫着東方發白,漸漸聽到言語聲在場中揚起。

言論痛苦地飄着,形勢還是很倉皇。

起來站在泥地上,一笑提起衣裳。

留下的書籍還在架子上,我的道終究沒有消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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