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向巴人裏,今辭楚塞隅。入舟翻不樂,解纜獨長吁。
窄轉深啼狖,虛隨亂浴鳧。石苔凌几杖,空翠撲肌膚。
疊壁排霜劍,奔泉濺水珠。杳冥藤上下,濃澹樹榮枯。
神女峯娟妙,昭君宅有無。曲留明怨惜,夢盡失歡娛。
擺闔盤渦沸,欹斜激浪輸。風雷纏地脈,冰雪耀天衢。
鹿角真走險,狼頭如跋胡。惡灘寧變色,高臥負微軀。
書史全傾撓,裝囊半壓濡。生涯臨臬兀,死地脫斯須。
不有平川決,焉知衆壑趨。乾坤霾漲海,雨露洗春蕪。
鷗鳥牽絲颺,驪龍濯錦紆。落霞沉綠綺,殘月壞金樞。
泥筍苞初荻,沙茸出小蒲。雁兒爭水馬,燕子逐檣烏。
絕島容煙霧,環洲納曉晡。前聞辨陶牧,轉眄拂宜都。
縣郭南畿好,津亭北望孤。勞心依憩息,朗詠劃昭蘇。
意遣樂還笑,衰迷賢與愚。飄蕭將素髮,汩沒聽洪爐。
丘壑曾忘返,文章敢自誣。此生遭聖代,誰分哭窮途。
臥疾淹爲客,蒙恩早廁儒。廷爭酬造化,樸直乞江湖。
灩澦險相迫,滄浪深可逾。浮名尋已已,懶計卻區區。
喜近天皇寺,先披古畫圖。應經帝子渚,同泣舜蒼梧。
朝士兼戎服,君王按湛盧。旄頭初俶擾,鶉首麗泥塗。
甲卒身雖貴,書生道固殊。出塵皆野鶴,歷塊匪轅駒。
伊呂終難降,韓彭不易呼。五雲高太甲,六月曠摶扶。
回首黎元病,爭權將帥誅。山林託疲苶,未必免崎嶇。
老是向着巴人聚居之地前行,如今辭別了楚地邊塞角落。
進入船中反而並不快樂,解開纜繩獨自長久嘆息。
狹窄處轉過傳來深沉的猿猴啼叫,虛幻地隨着雜亂遊動的野鴨。
石上的青苔靠近几杖,空靈的翠色撲向肌膚。
層層疊疊的石壁如排列的霜劍,奔涌的泉水濺起水珠。
深遠的藤蘿在上下纏繞,或濃或淡的樹木有榮有枯。
神女峯娟秀美妙,昭君宅是否還存在。
歌曲留下明顯的哀怨惋惜,夢結束失去了歡樂。
開合的漩渦沸騰翻涌,傾斜的激浪奔瀉。
風雷纏繞着地脈,冰雪閃耀於天空。
鹿角之地真是行走艱險,如同狼頭遇到困難。
險惡的灘塗怎會輕易改變,高臥卻辜負了卑微的身軀。
書籍史書全都受到傾軋,行囊半被水浸溼。
生涯面臨危險,幾乎死裏逃生。
沒有平川上的決堤,怎能知道衆多山谷的趨向。
天地間如霧霾籠罩漲起的大海,雨露洗淨春天的荒蕪。
鷗鳥牽拉着絲線飛揚,驪龍在錦緞中舞動。
落霞沉入綠色的絲綢,殘月損壞了金色的樞紐。
泥中的竹筍包裹着剛長出的荻草,沙地上長出小蒲草。
雁兒爭着像水馬,燕子追逐着船桅上的烏鴉。
絕美的島嶼容納着煙霧,環繞的小洲接納着清晨和傍晚。
先前聽說分辨陶侃、劉牧,轉眼拂過宜都。
縣城靠近京城很好,渡口的亭子向北望去很孤單。
勞心依靠休憩,高聲吟詠得以復甦。
心意是排遣憂愁就歡笑,衰老迷亂了賢能與愚笨。
飄飛的頭髮將要變白,埋沒在這洪流之中。
曾在丘壑間流連忘返,文章哪敢自我欺騙。
此生遭遇聖明的時代,誰會分辨在窮途中哭泣。
臥病拖延成了客居,承蒙恩寵早早廁身儒士之列。
在朝廷上爭論報答自然的造化,質樸正直請求退隱江湖。
灩澦堆危險相互逼迫,滄浪水幽深可以逾越。
浮名追求了又算了,懶得計較那些微不足道的。
高興靠近天皇寺,先打開古畫圖。
應該經過帝子的洲渚,一同爲舜帝在蒼梧哭泣。
朝中人士兼穿軍服,君王按撫着湛盧劍。
昴星開始擾亂,鶉首星絢爛塗抹。
士兵們雖然身份尊貴,書生的道義本來就不同。
超出塵世都如野鶴,跨越險阻並非轅下的馬駒。
伊尹呂尚最終難以降服,韓信彭越也不容易呼喚。
五彩祥雲高於太甲,六月空曠有上升的旋風。
回首百姓的困苦,爭奪權勢的將帥被誅殺。
在山林中寄託疲憊,未必能避免崎嶇坎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