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葬得假告,南出安上門。
鞭馬六十里,暮投中書村。
村翁館我宿,茅屋欲黃昏。
有客忽投刺,自稱一品孫。
氣貌不凡俗,因爲開酒樽。
坐久問家諜,其族大且繁。
池州有清節,濫觴登洪源。
大傅擅鴻筆,入相又出藩。
其家本開封,改號一何尊。
至昱始六代,布衣它丘樊。
跨驢入府縣,驅犢耕郊原。
家廟固已毀,國史空具存。
盛德百世著,功必格乾坤。
高太已不祀,羨絪何可論。
況復起章句,乘時寵便蕃。
子孫雖替陵,尚得守田園。
我愛三代時,法度有深根。
卿大夫稱家,世世奉蘋蘩。
四民有定分,宦路無馳奔。
自從雜伯道,傾奪日喧喧。
脫耒秉金鉞,吮筆乘朱軒。
朝榮又暮辱,容易如掌翻。
古道不可復,頹波益以渾。
何況度木者,倒置輪與轅。
我亦起白屋,兩朝直紫垣。
蔭子有官常,賞延弟與昆。
盡待食人祿,將何報君恩。
農桑國之本,孝義古所敦。
吾族不力穡,終歲飽且溫。
雖非享富貴,亦以蠹黎元。
唐賢尚消歇,我輩奚足言。
呼兒諷此詩,播在篪與壎。
占卜選擇了安葬的日子而獲得假期,向南走出安上門。
鞭策馬匹行走六十里,傍晚投宿在中書村。
村裏的老人安排我住宿,茅屋已快到黃昏。
有客人忽然遞上名帖,自稱是一品官員的孫子。
他的氣質相貌不同凡俗,因此爲他打開了酒樽。
坐了很久詢問他家的族譜,他的家族龐大且繁雜。
在池州有清廉的節操,起源可追溯到登洪源。
太保有卓越的文筆,入朝爲相又到外地任職。
他家原本在開封,改姓之後多麼尊貴。
到了昱這一代才六代,穿着布衣住在鄉村。
騎着驢子進入府縣,趕着牛犢在郊野平原上耕種。
家廟固然已經毀壞,國史也只是徒然留存。
盛大的品德百世流傳顯著,功績一定能契合天地。
高太已經不被祭祀,羨慕絪又有什麼可說的。
何況又興起了注重辭章的風氣,趁着時機得到很多恩寵。
子孫雖然有衰落,還能夠守住田園。
我喜愛夏商周三代的時候,法度有深厚的根基。
卿大夫以家相稱,世世代代進獻祭祀用品。
士農工商有確定的名分,仕途上沒有奔走鑽營。
自從雜亂了霸道,爭奪每天喧鬧不已。
脫離農耕拿起金色的大斧,含着筆乘坐硃紅色的車。
早上榮耀又晚上受辱,容易得如同手掌翻轉。
古代的正道無法恢復,頹廢的水波更加渾濁。
何況那掌管方向的人,把車輪和車轅都倒置了。
我自己也是從平民出身,在兩朝都在朝廷任職。
庇廕子孫有官職常規,賞賜延續到兄弟和子侄。
完全靠享受別人的俸祿,將用什麼報答君主的恩情。
農桑是國家的根本,孝義是自古以來所推崇的。
我們家族不努力耕種,終年飽食且溫暖。
雖然不是享受富貴,但也對百姓造成損害。
唐代的賢人尚且漸漸消失,我們這輩人又有什麼值得說的。
叫孩子誦讀這首詩,傳播在竹笛和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