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子晚漂泊，家藏無全書。
屋壁零落者，雨壞鼠竊餘。
餘生苦嗜古，葺漢十載逾。
上自大父來，手澤之沾濡。
下自予從學，筆力之傳留。
蓄積稍浩浩，籤牌漸疏疏。
去門聞盜興，烈炬烯通衢。
反覆竊自計，蕭然一先廬。
茅茨蓋空壁，下無金與珠。
盜當知我貧，肯爲留此居。
方更埋書帙，顯號緘鎖魚。
誰知妖焰來，一燎鄰里墟。
家雖吒南巷，屋火書亦無。
萬古聖賢語，隨煙入空虛。
所聚忽消散，腸熱唯驚呼。
吾憐衰蹇身，視人百無如。
每幸對黃卷，白日聊自娛。
今者坐窮寂，頓覺雙眼孤。
夜夢亦驚枕，憂心枰難舒。
大慮廢文字，浸久成頑疏。
未免伴畦丁，冥然荷犂鋤。
先父晚年四處漂泊，家中沒有完整的書籍。
屋中牆壁上那些殘缺不全的，是被雨水損壞以及老鼠偷剩的。
我這一生苦苦愛好古物，整理漢代的東西超過十年。
往上從祖父那傳來，有他親手潤澤過的痕跡。
往下自從我開始學習，有筆力的傳承留存。
積累逐漸多起來，書籤和標籤漸漸變得稀疏。
離開家門聽說盜賊興起，烈火熊熊燃燒照亮街道。
反覆自己思考，這冷冷清清的一處先人的房屋。
用茅草鋪蓋着空牆壁，下面沒有金子和珠寶。
盜賊應當知道我貧窮，肯爲我留下這房屋。
正進一步埋藏書籍，明顯地把它們用封條鎖起來像魚一樣。
誰知妖異的火焰來了，一下子把鄰里的房屋都燒光了。
家雖然在南邊巷子，房屋着火書籍也沒有了。
萬古以來聖賢的話語，隨着煙霧進入空虛之中。
所聚集的東西忽然消散，內心焦急只能大聲驚呼。
我可憐自己衰老艱難的身軀，看別人都覺得不如。
常常慶幸面對書卷，白天姑且自我娛樂。
現在處於窮困寂寞之中，頓時覺得雙眼孤單。
夜晚做夢也會驚醒枕頭，憂心難以舒展。
非常擔心廢棄了文字，時間久了變成愚頑和生疏。
不免要陪伴那些農夫，茫然地扛着犁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