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侈言告予,二月春爛如。
後過前不及,於今正豐腴。
況復晴暄久,行樂人聯車。
時鳥啼葫蘆,酤酒醉且呼。
遊子偕遊女,爭先耀街衢。
被惱訴無處,半是顛狂徒。
昔人秉燭遊,過時欲何娛。
恨公獨抱病,與時不相扶。
容膝斗大室,呻吟何時蘇。
奇花將衰謝,綠葉將扶疎。
聞鳥聲輒善,能似五仰無。
予謂客所羨,眩於形色歟。
競千紅萬紫,錦繡不足鋪。
變千態萬狀,彩繪不可圖。
無一非形色,乃生理緒餘。
耳目不能思,心冥獨荒蕪。
形形色色者,根本何取諸。
藏用而顯仁,顯微元不殊。
徒見形色者,不識精在粗。
抑豈知造物,不知彼在吾。
中和萬物育,皆備我不誣。
造物莫窮極,形色才斯須。
物既惟我造,何嘗離須臾。
見即常自見,非二常與俱。
臥遊不必動,遍遊靡所拘。
不在行且疾,速至其神乎。
春工盡天巧,衆妙何可譽。
病我一形色,千萬曾不(病去丙加俞)。
我室非斗大,宇宙此一廬。
徒以我視我,無怪爲我籲。
徒以鬥視室,宜謂局不舒。
或者病不樂,我樂人莫逾。
反是彼遊人,非樂徒馳驅。
僅與蜂蝶輩,逐逐飛盈途。
二月雖將盡,吾即風舞雩。
客心猶未悟,笑我何其愚。
客人誇大其詞地告訴我,二月的春天燦爛無比。
後面來的比不上前面的,如今正是最爲豐滿富饒的時候。
何況又晴朗溫暖了很久,尋歡作樂的人接連乘車出行。
當時鳥兒在葫蘆上啼叫,買酒喝醉了就呼喊。
遊子和遊女一同,爭先在街道上閃耀。
被騷擾卻無處訴說,多半是些癲狂之人。
過去的人持燭夜遊,過了時候又有什麼可娛樂的呢。
遺憾您獨自抱病,與時代不能相互扶持。
只能在僅能容膝的斗室中,呻吟什麼時候能停止呢。
奇花將要衰敗凋謝,綠葉將要變得稀疏。
聽到鳥聲就覺得好,能像五柳先生那樣嗎。
我對客人所羨慕的,是被外在的形色所迷惑吧。
競相展現千紅萬紫,連錦繡都不足以鋪滿。
變化出千態萬狀,彩繪也無法描繪。
沒有一樣不是外在形色,這只是生命的剩餘而已。
耳目不能思考,內心昏暗獨自荒蕪。
這些形形色色的東西,根本從哪裏獲取呢。
潛藏起來運用而彰顯仁德,明顯和細微原本沒有不同。
只看到外在形色的人,不懂得精髓在粗糙之中。
難道不知道是造物,不知道它就在我們自身。
中和使萬物生育,一切都具備在我這裏這並非虛假。
造物沒有盡頭,形色只是短暫的。
事物既然是我所造就,又何嘗有須臾的分離。
見到就自然一直能見到,並非有兩個常在且一起。
臥遊不必行動,到處遊玩也沒有拘束。
不在行動快速,迅速就能達到那神妙的境界。
春天的工事盡顯天工巧匠,各種奇妙之處怎麼能夠稱讚。
使我這一個形色患病,千萬次也不能康復。
我的屋子並非只有斗大,宇宙也只是這一個屋舍。
只是用我來看我,難怪會爲我嘆息。
只是用鬥來衡量屋子,應該說會覺得侷促不舒展。
或許是因爲患病而不快樂,我的快樂別人無法超越。
反而是那些遊玩的人,不是快樂的只是在驅馳。
僅僅和蜂蝶之類的,追逐着飛滿路途。
二月雖然將要結束,我就像在風中舞雩。
客人的心還沒有領悟,笑我是多麼愚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