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殤(杏殤,花乳也,霜翦而落,因悲昔嬰,故作是詩)

孟郊
孟郊 (唐代)

凍手莫弄珠,弄珠珠易飛。驚霜莫翦春,翦春無光輝。

零落小花乳,斕斑昔嬰衣。拾之不盈把,日暮空悲歸。

地上空拾星,枝上不見花。哀哀孤老人,慼慼無子家。

豈若沒水鳧,不如拾巢鴉。浪鷇破便飛,風雛嫋相誇。

芳嬰不復生,向物空悲嗟。

應是一線淚,入此春木心。枝枝不成花,片片落翦金。

春壽何可長,霜哀亦已深。常時洗芳泉,此日洗淚襟。

兒生月不明,兒死月始光。兒月兩相奪,兒命果不長。

如何此英英,亦爲吊蒼蒼。甘爲墮地塵,不爲末世芳。

踏地恐土痛,損彼芳樹根。此誠天不知,翦棄我子孫。

垂枝有千落,芳命無一存。誰謂生人家,春色不入門。

冽冽霜殺春,枝枝疑纖刀。木心既零落,山竅空呼號。

班班落地英,點點如明膏。始知天地間,萬物皆不牢。

哭此不成春,淚痕三四斑。失芳蝶既狂,失子老亦孱。

且無生生力,自有死死顏。靈鳳不銜訴,誰爲扣天關。

此兒自見災,花發多不諧。窮老收碎心,永夜抱破懷。

聲死更何言,意死不必喈。病叟無子孫,獨立猶束柴。

霜似敗紅芳,剪啄十數雙。參差呻細風,噞喁沸淺江。

泣凝不可消,恨壯難自降。空遺舊日影,怨彼小書窗。

杏殤(杏殤,花乳也,霜翦而落,因悲昔嬰,故作是詩)翻譯

凍僵的手不要去擺弄珍珠,擺弄珍珠珍珠容易飛走。

怕霜就不要去修剪春天,修剪了春天就沒有光輝了。

凋零散落着小小的花乳,斑斕如同昔日嬰兒的衣裳。

撿起來還不滿一把,日暮時只能空自悲傷地回去。

地上好像在撿拾星星,樹枝上卻看不到花。

可憐那孤獨的老人,憂愁沒有子女的家。

哪裏比得上潛入水中的野鴨,不如去撿回巢中的烏鴉。

浪裏的小鳥一破殼就會飛走,風中的幼鳥嫋嫋相互誇讚。

美好的嬰兒不再重生,對着物品徒然悲傷嘆息。

應該是一縷線似的淚水,進入這春天樹木的心裏。

枝枝都不開花,片片像裁剪的金片一樣飄落。

春天的壽命怎能長久,霜的悲哀也已經很深。

平常時在芳香的泉水邊清洗,今日卻在洗淚溼的衣襟。

孩子出生時月光不明亮,孩子死了月光纔開始光亮。

孩子和月光相互爭奪,孩子的生命果然不能長久。

爲什麼這樣出衆,也是爲了哀悼蒼天。

甘願成爲墜落在地上的塵土,不願成爲末世的芳華。

踏在地上怕土地疼痛,損害那美好的樹根。

這確實是上天不知道,剪掉拋棄了我的子孫。

垂下的樹枝有千處飄落,美好的生命沒有一處留存。

誰說生在人家,春色就不進入家門。

烈烈的霜扼殺了春天,枝枝都好像纖細的刀刃。

樹木的心既然已經零落,山間的洞穴也徒然地呼號。

紛紛落地的花英,點點如同明亮的油脂。

才知道天地之間,萬物都不牢固。

哭着這已不成春天,淚痕有三四道斑痕。

失去了芳華蝴蝶就瘋狂了,失去了孩子老人也變得孱弱。

並且沒有了生機活力,只有死一般的容顏。

靈鳳不帶着訴求,誰去叩響天門。

這孩子自己遭遇災禍,花發大多不和諧。

窮困年老收拾破碎的心,長夜抱着破裂的胸懷。

聲音已死又有什麼可說的,心意已死不必再悲嘆。

生病的老人沒有子孫,獨自站着還像捆着的柴。

霜好似失敗的紅花,修剪啄食有十多對。

參差不齊地在細風中呻吟,在淺江中吞吐沸騰。

哭泣凝結不可消除,遺恨壯大難以降服。

空留下舊日的影子,怨恨那小小的書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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