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李常伯

王令 (宋代)

人从东南来，忽得连纸诗。

行义不赫晔，名声无萎蕤。

虽尝误见辱，旋则拜席归。

别久谓已忘，不图犹记之。

长封大书字，顾我已忸怩。

开縢把之读，推与果失宜。

剥虎蒙羊猪，借使出类奇。

见豺先自奔，遇豢还群随。

是故古之人，为己贱若斯。

有闻未之行，季路终不嬉。

名浮过所实，孟氏耻以非。

今而承所赐，乃此亦可噫。

贤者宁过哉，当是我有欺。

忍愧读终篇，喜惊改肝脾。

咛咛教诲言，举举仁义辞。

初令探本根，喻以海与池。

乾坤老六经，遗编烂孔姬。

尚恐惑异说，教之无迁移。

强闻终日乾，仁不三月违。

卒以二者终，要我勉不疑。

百诵百再拜，下泪如挂糜。

交朋百愚谀，此语闻之谁。

忆初从粹翁，睡耳忽得提。

震惊破百昏，寐觉悼前迷。

今而去之久，茅塞心丛茨。

骤承夫子言，快斧加芟荑。

旧秽忽划削，新除坦平夷。

念当不舍去，戴服同冠衣。

犹恐免袒间，复作须臾离。

且将鑱之心，不止涅之皮。

二者苟一能，终死庶不遗。

平生苦嗜诗，此篇况骤驰。

喁哦夜不休，齮嚼午忘饥。

仰嗟天骨雄，俯叹人莫为。

星明有常高，日圆无食亏。

读久口益嚵，舌软涎流垂。

想当措意初，嚼云吐虹蜺。

唇牙哆华鲜，肺肠涌光辉。

故其纸上言，飘有霄汉姿。

何可对酬谢，约海量珠玑。

那人从东南方而来，忽然得到他寄来的连篇诗作。

行为道义并不显赫，名声也没有萎靡。

虽然曾经有误被羞辱的情况，但很快就因拜会而回归。

分别时间久了以为已经忘记，没想到还记着。

长信上大大的字，看着就让我感到羞愧。

打开信来读，推想起来确实不太合适。

就像剥去老虎的皮蒙上羊和猪，即便表现得出类拔萃。

看到豺狼先自己奔逃，遇到被豢养就又成群跟随。

所以古代的人，为自己能如此看轻自己。

听到了道理却不践行，子路最终也不苟且。

名声超过实际，孟氏以这样的不对为耻。

如今承蒙他赐予我这些，对此也真是令人慨叹。

贤能的人难道会过分吗，应当是我有欺骗的地方。

忍着羞愧读完通篇，又惊又喜改变了内心。

那谆谆教诲的话语，那屡屡提及的仁义之辞。

开始让我探寻根本，用大海和池塘来作比喻。

天地间古老的六经，遗留的典籍灿烂辉煌犹如孔姬。

还担心我被不同学说迷惑，教导我不要改变。

努力听闻整日乾乾，仁爱不会违背超过三个月。

最终以这两者告终，要求我努力不要怀疑。

读了上百遍又拜了上百次，流下的眼泪如同悬挂的粥糜。

那些交往的朋友大多是愚笨谄媚的，这话又有谁听说过。

回忆起初跟从粹翁时，昏沉的头脑忽然被提起。

震惊打破了众多的昏沉，睡醒后哀悼之前的迷失。

如今离开他已经很久了，心里像茅草塞住又丛生荆棘。

突然接到夫子的话，如同快斧加以砍伐。

旧的污秽忽然被划除，新的清理后变得平坦。

想到应当不离开，就如同穿戴衣服和帽子一样。

还担心在袒露之时，又会有片刻的分离。

而且将这颗心，不只是停留在改变表面。

这两者如果能做到其中一个，最终死去大概也不会被遗漏。

我平生苦苦爱好诗歌，这一篇更是快速奔涌。

吟咏哦叹夜里不休息，咀嚼品味中午都忘记了饥饿。

仰头感叹天赋的雄奇，低头叹息无人能做到。

星星明亮有一贯的高远，太阳圆满没有亏损的时候。

读得久了嘴巴更加馋，舌头变软口水直流。

想必当初构思时，嚼着云吐出彩虹。

嘴唇牙齿多鲜美，肺腑心肠闪耀光辉。

所以那纸上的言语，飘着如在云霄汉河的姿态。

拿什么来酬谢呢，大概要有海量的珍珠美玉。

昆仑之高有积雪，蓬莱之远常遗寒。

满眼落花多少意，若何无个解春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