肩輿訪藥市,散步困兩膝。
行行初及門,品第已不一。
細閱廊宇下,紛然莫窮詰。
席地堆雄附,連盤佇參術。
雲乳色晶熒,沈檀氣芬苾。
溪毛極草莽,水族包蟲蛭。
貴者如丹砂,賤者如乾漆。
苦者如膽礬,甘者如石蜜。
陳者如酺醢,新者如棗慄。
來爲中國用,往往四夷出。
海賈冒風濤,蠻商經崒嵂。
厚利誘其前,顛沛不遑恤。
小亦挾千鐶,多至金百鎰。
開張自寅卯,收拾過酉戌。
富豪盛僮奴,羸老攜兒侄。
車馬浩駢填,坌然皆迸溢。
晚飲各酩酊,歸裝滿箱帙。
人生天地間,稟賦陰陽質。
寒溫儻乖誤,未免生衆疾。
至人窮物性,扶世方開術。
春冬別根苗,南北辨枳橘。
形色與氣味,審訂皆具述。
庸夫肆胸腑,妄以甲代乙。
聵聵莫知誡,十療宜十失。
念我奉慈親,春秋垂八秩。
仰事則欣欣,退處常慄慄。
嘗聞仁者壽,又聞惠迪吉。
版輿來三年,清健如一日。
平生讀醫書,殆未通六七。
甘草真國老,鹽梅乃良弼。
儲蓄以待用,選掄貴纖悉。
譬如天未雨,先已營居室。
所以身強健,有若天陰隲。
正惟養生外,萬寶無所暱。
往年憶曾遊,初亦無固必。
忽得九老圖,如得清廟瑟。
儀冠甚英偉,真是舊名筆。
右太師潞公,左司馬君實。
彈棋以爲戲,一局良未畢。
君實思沈吟,心志何專一。
潞公隨所應,氣貌加閒逸。
諸公各注視,袖手觀彈擊。
焚香與之對,想像見真率。
攜持恐失墮,固已藏之密。
重來何所見,追嘆空唧唧。
他年玉局仙,希蹤老蓬蓽。
乘坐轎子去探訪藥市,散着步兩腿都睏倦了。
纔剛剛走到門口,各種藥品的等級已經各不相同。
仔細查看廊檐下,衆多的藥材讓人無法一一追問清楚。
席地擺放着大量的雄黃、附子,接連擺放着黨蔘、白朮。
雲母的色澤晶瑩,沉香、檀香氣味芬芳。
溪邊的水草極爲雜亂,水中生物包含着蟲類和水蛭。
貴重的如丹砂,便宜的如干漆。
苦的如膽礬,甜的如石蜜。
陳舊的如肉醬,新鮮的如棗子、栗子。
有的是爲中國所用,往往是從四方外族而來。
海外的商人冒着風浪,蠻夷的商人經過高峻險阻。
豐厚的利益在前面引誘,他們不顧顛沛流離。
少的也攜帶上千錢,多的甚至有黃金百鎰。
從寅時卯時就開始開張,收拾到酉時戌時。
富豪帶着很多僮僕,瘦弱衰老的帶着兒侄。
車馬衆多擁擠堵塞,混亂地都向外溢出。
晚上飲酒各自酩酊大醉,歸去時裝滿了箱子和書冊。
人生在天地之間,天生具有陰陽的特質。
寒冷和溫暖倘若有差錯,難免會產生衆多疾病。
至德之人探究事物的本性,扶持世間纔有了方法。
春天和冬天分別根苗,南方和北方辨別枳和橘。
形狀、顏色和氣味,審視審定都有詳細描述。
平庸的人放縱內心,胡亂地用甲來代替乙。
糊塗的人不知道告誡,十次治療往往會十次失敗。
想到我侍奉慈祥的雙親,年紀已經將近八十。
侍奉時就很高興,退下後常常很敬畏。
曾聽說有仁德的人長壽,又聽說順從正道就吉祥。
母親乘坐轎子來了三年,身體清健如同一天。
我平生讀醫書,大概還沒有通曉六七成。
甘草真是國家的重臣,鹽和梅乃是良弼。
儲存起來以備用,選拔要細緻。
就像天還沒下雨,就已經營造居室。
所以身體強健,就好像有上天暗中庇佑。
正是除了養生之外,萬物都不偏愛。
往年回憶曾經遊覽,開始也沒有一定。
忽然得到九老圖,就像得到清廟的瑟。
儀表很是英俊威武,真是舊時的名畫。
右邊是太師潞公,左邊是司馬君實。
下棋當作遊戲,一局還沒有下完。
君實思考着沉思,心志何等專一。
潞公隨意應對,氣質容貌更加閒適。
各位都注視着,袖手旁觀下棋。
對着焚香,想象着見到了真誠率直。
攜帶恐怕失落,已經牢牢地收藏起來。
再來又看到了什麼,追嘆只是空自嘆息。
哪一年像玉局仙一樣,追隨着蹤跡來到這簡陋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