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申紀亂

李漁
李漁 (清代)

昔見杜甫詩,多紀亂離事。感懷雜悲悽,令人減幽思。竊謂言者過,豈其遂如是。及我遭兵戎,搶攘盡奇致。猶覺杜詩略,十不及三四。請爲杜拾遺,再補十之二。有詩不忍盡,恐爲仁者忌。初聞鼓鼙喧,避難若嘗試。盡曰偶然爾,須臾即平治,豈知天未厭,烽火日已熾。賊多請益兵,兵多適增厲。兵去賊復來,賊來兵不至。兵括賊所遺,賊享兵之利。如其吝不與,肝腦悉塗地。紛紛棄家逃,只期少所累。伯道慶無兒,向平憾有嗣。國色委菜傭,黃金歸溷廁。入山恐不深,愈深愈多崇。內有綠林豪,外有黃巾輩。表裏俱受攻,傷腹更傷背。又慮官兵入,壺漿多所費。賊心猶易厭,兵志更難遂。亂世遇雈苻,其道利用諱。可憐山中人,刻刻友魑魅。飢寒死素封,憂愁老童稚。人生貴逢時,世瑞人即瑞。既爲亂世民,蜉蝣即同類。難民徒紛紛,天道胡可避。

甲申紀亂翻譯

過去看到杜甫的詩,大多記載着離亂的事情。

感懷之中夾雜着悲傷淒涼,讓人減少了幽深的思緒。

我私下認爲說的有些過分了,難道真的會是這樣嗎。

等到我遭遇了戰爭,混亂中也有各種奇特的情狀。

還是覺得杜甫的詩簡略了,連十分之三四都不到。

請讓我爲杜甫拾遺,再補充十分之二。

有些詩不忍心全寫出來,恐怕會被仁人君子忌諱。

剛開始聽到戰鼓喧囂,避難就好像嘗試一樣。

都說只是偶然罷了,很快就會被平定治理,哪裏知道上天還沒有滿足,烽火一天天更加熾烈。

賊人多就請求增加兵力,兵力多卻恰恰增加了禍亂。

兵離去了賊人又回來,賊人來了兵卻不到。

兵搜刮了賊人所遺留的,賊人享受了兵帶來的好處。

如果吝嗇不給予,就會肝腦塗地。

紛紛拋棄家逃走,只期望能少一些牽累。

鄧伯道慶幸沒有兒子,向平遺憾有後代。

傾國傾城的美色託付給了菜販,黃金回到了廁所。

進入山中害怕不深,越深入越多危險。

裏面有綠林豪傑,外面有黃巾軍一類的人。

裏外都受到攻擊,傷了腹部更傷了背部。

又擔心官兵進來,準備酒漿會花費很多。

賊人的心思還容易滿足,士兵的志向卻更難以達成。

在亂世遇到強盜,其方法就是利用忌諱。

可憐山中的人,時時刻刻與鬼怪做朋友。

因爲飢寒餓死了沒有官爵的富人,憂愁讓兒童和老人也變老了。

人生貴在遇到好時候,世道祥瑞人也就祥瑞。

既然是亂世的民衆,就像蜉蝣一樣是同類。

難民只是紛紛亂亂,上天的安排怎麼可以躲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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