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流雲向上峯,足所踏處雲皆封。登臨絕頂一矯首,萬山腳底青冥濛。拿雲樹老怒裂壁,十丈蒼根絡奇石。冒天冠鬥紛蔽虧,雲縫坼開天一隙。我從樹杪穿雲行,天風梵唄爭泉聲。雲光白上滿襟袖,時聞虎氣漫空腥。初疑高唐山,神女方駕鶴,巫山十二正朝行,絪縕一氣隨風落。又疑廬山中,匡君驂虯螭,瀑布萬丈倒空瀉之而化作蒼龍飛。不然雲中君,洞天正沈醉,並刀亂剪瓊瑤英,散作霞光恣遊戲。不然葛稚川,羅浮初煉丹,九轉爐煙吹不滅,至今下界如飛綿。萬峯合氣成一色,放眼每愁天地窄。同人咫尺但聞聲,細看一笑頭俱白。忽訝身跳雪海中,遍大地如金在鎔。忽驚身置盤古世,誤入混沌吸元氣。一雲才縮一雲神,一雲如主一雲賓。一雲閒如丈人尊,一雲忙如萬馬奔。小云隨侍如兒孫,數雲駢立如弟昆。妍雲詭譎錦繡紋,醜雲礌磊狻猊蹲。千百萬狀雲無定,云云一氣相合並。爲獅爲象爲鳳麟,爲鼓爲旗爲戈刃。人出雲相觸,人來雲相迎。鬆檜罅中雲滲漏,峯巒缺處雲補平。是皆神龍出沒互變化,掉尾騰擲紛縱橫。我行十里日已暮,風吹散作四山霧。歸來大笑謝山靈,此行幾被雲吞去。
我和流動的雲彩一同向那高峯攀登,腳步所踏之處雲彩都被封禁。
登上那絕頂之後仰頭一望,萬千山峯的山腳都被青冥所籠罩。
那抓雲的老樹憤怒地裂開山壁,十丈長的蒼老樹根纏繞着奇異的石頭。
直衝向天空如冠似鬥紛紛遮蔽,雲彩的縫隙裂開透出天空的一線縫隙。
我從樹梢穿過雲彩前行,天上的風聲和誦經聲與泉水聲爭相發出聲響。
雲光潔白向上灑滿了衣襟和衣袖,不時能聞到老虎的氣息瀰漫在空氣中帶着腥味。
開始懷疑是高唐山,神女巫山正駕着仙鶴,巫山十二峯正朝着前行,雲氣濃郁聚成一團隨着風飄落。
又懷疑是廬山,匡廬君駕馭着虯螭,瀑布萬丈倒空瀉下然後化作蒼龍飛騰。
不然就是雲中君,在洞天里正沉醉着,用並在一起的刀胡亂裁剪着美玉般的花朵,散作霞光盡情地嬉戲玩鬧。
不然就是葛稚川,在羅浮山剛開始煉丹,九轉的爐煙吹也吹不滅,至今在下界如同飛絮般。
萬千山峯的氣息聚合成爲一種顏色,放眼望去常常爲天地狹窄而發愁。
同行的人近在咫尺卻只能聽到聲音,仔細一看一笑之間頭髮都已變白。
忽然驚訝自己跳躍在雪海之中,整個大地好像金子在熔化。
忽然又驚覺自己置身於盤古的時代,誤進入混沌之中吸食着元氣。
一片雲才縮回去一片雲又有神韻,一片雲好像主人一片雲好像賓客。
一片雲閒適得如同老丈人般尊貴,一片雲忙碌得如同萬馬奔騰。
小的雲彩如同兒孫般跟隨侍奉,幾片雲彩並列如同兄弟。
美麗的雲有着詭異奇特的錦繡紋理,醜陋的雲石堆磊如同蹲伏的狻猊。
成千萬種形狀的雲沒有固定形態,衆多的雲與雲的氣息相互融合。
有的成爲獅子有的成爲大象有的成爲鳳凰麒麟,有的成爲鼓有的成爲旗幟有的成爲兵器刀刃。
人走出雲彩就相互觸碰,人走來雲彩就相互迎接。
松樹檜樹的縫隙中有云滲漏出來,山峯山巒有缺口的地方雲就填補平整。
這些都是神龍出沒交互變化,擺動尾巴跳躍投擲紛紛交錯縱橫。
我走了十里路太陽已經西下,風吹過來把雲吹散成了瀰漫四周山峯的霧氣。
歸來後大笑着感謝山神,這一趟出行幾乎被雲給吞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