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感

王冕
王冕 (元代)

父母生我时,爱如掌上珠。

襁褓辟寒暑,乳哺随所须。

周岁会言语,大小相引呼。

摇头却梨栗,行行不须扶。

三年离怀抱,已知亲与疏。

相揖识进退,应对无嗫嚅。

五六渐精爽,气貌与众殊。

怡怡浴仁化,喜听论之乎。

八龄入小学,一一随范模。

厌睹诡谲行,不读非圣书。

宗族惊我异,父母悯我孤。

宾客皆回头,指为汗血驹。

长大怀刚肠,明学循良图。

硕画决自必,不以迂腐拘。

愿秉忠义心,致君尚唐虞。

欲使天下民,还淳洗嚣虚。

声施勒金石,以显父母誉。

此志竟萧条,衣冠混泥涂。

蹭蹬三十秋,靡靡如蠹鱼。

归耕无寸田,归牧无寸刍。

羁逆泛萍梗,望云空叹吁。

世俗鄙我微,故旧嗤我愚。

赖有父母慈,倚门复倚闾。

我心苦凄戚,我情痛郁纡。

山林竞蛇虺,道路喧豺□。

荒林落日阴,羞见反哺乌。

乌鸟有如此,吾生当何如?

自感翻译

父母生我的时候,对我珍爱如捧在手掌上的宝珠。

在襁褓中就能躲避寒暑,哺乳也能随我所需。

满周岁时就会说话,能和大小之人相互招呼。

摇头不要梨和栗子,走路也不需要人搀扶。

三岁时离开父母怀抱,已经知道亲近和疏远。

相互作揖知道进退,应对时也不会嗫嚅。

五六岁时渐渐精神爽朗,气质容貌和众人不同。

和悦地沐浴在仁德的教化中,喜欢听讨论学问。

八岁进入小学,一一跟着规范模式学习。

厌烦看到诡谲的行为,不读不是圣贤的书籍。

宗族之人惊讶我的与众不同,父母怜悯我孤独。

宾客都回头看,指我是千里马。

长大后怀着刚直的心肠,明白学问遵循善良的规划。

宏大的谋划自己必定能做到,不会被迂腐所拘束。

希望秉持忠义之心,使君主崇尚唐尧虞舜的时代。

想要让天下百姓,回归淳朴洗去喧嚣虚伪。

声名流传刻在金石上,以此彰显父母的荣誉。

然而这个志向最终变得萧条,自己也像普通人一样在尘世中。

蹉跎了三十个春秋,萎靡不振就像蠹鱼一样。

回家耕种没有一寸田,回家放牧没有一寸草。

被拘束叛逆漂泊如浮萍,望着白云只能空自叹息。

世俗之人鄙视我卑微,故旧之人嘲笑我愚蠢。

幸亏有父母的慈爱,靠着门和靠着里巷盼望我。

我的内心痛苦凄凉,我的情感沉痛郁积。

山林中竞相有蛇虫出没,道路上喧闹有豺狼。

荒林里落日昏暗,羞愧见到反哺的乌鸦。

乌鸦都能如此,我的人生应当怎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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