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行冀州路,默想古帝都。
水土或匪昔,禹贡书亦殊。
城郭类村坞,雨雪苦载涂。
丛薄聚冻禽,狐狸啸枯株。
寒云着我巾,寒风裂我襦。
盱衡一吐气,冻凌满髭须。
程程望烟火,道傍少人居。
小米无得买,浊醪无得酤。
土房桑树根,仿佛似酒垆。
徘徊问野老,可否借我厨?
野老欣笑迎,近前挽我裾。
热水温我手,火炕暖我躯。
丁宁勿洗面,洗面破皮肤。
我知老意仁,缓缓驱仆夫。
窃问老何族?云是奕世儒。
自从大朝来,所习亮匪初。
民人籍征戍,悉为弓矢徒。
纵有好儿孙,无异犬与猪。
至今成老翁,不识一字书。
典故无所考,礼义何所拘?
论及祖父时,痛入骨髓余。
我闻忽太息,执手空踌蹰。
踌蹰向苍天,何时更得甦?
饮泣不忍言,拂袖西南隅。
我行走在冀州的道路上,默默想着这古代的都城。
这里的水土或许已不像往昔,《禹贡》里的记载也不相同了。
城郭好似村落,雨雪交加,道路难行。
丛林里聚集着冻僵的飞禽,狐狸在枯树那里长啸。
寒冷的云气沾在我的头巾上,寒风撕裂了我的衣服。
抬头远望呼出一口气,胡须上就结满了冰霜。
一程又一程地盼望看到烟火,道路旁居住的人家很少。
小米买不到,浊酒也买不到。
土房子依着桑树根,仿佛像个酒垆。
我徘徊着询问野老,能不能借用他家的厨房?野老高兴地笑着迎接我,走近前来挽住我的衣襟。
用热水温暖我的手,火炕温暖我的身躯。
叮嘱我不要洗脸,洗脸会损伤皮肤。
我知道老人的心意很仁慈,慢慢地催促仆人。
偷偷问老人是什么族,他说自己是累世的儒者。
自从大的朝代到来后,所学的完全不是当初那样了。
百姓都被登记去征战戍守,都成了拿弓矢的人。
纵然有好儿孙,也和狗与猪没什么区别。
到现在成为老翁,一个字都不认识。
典故没有地方去考证,礼义又受到什么拘束呢?谈论到祖父的时候,痛苦深入骨髓。
我听到后忽然叹息,握着老人的手空自踌躇。
踌躇着面向苍天,什么时候才能再次复苏?含着眼泪不忍心说话,拂袖走向西南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