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隨緣窮水陸,十年六度踐場屋。焦尾徒傷在爨桐,不材敢望千霄竹。一官濫廁中書省,東塗西抹難免俗。晴閶寥廓鴻鵠翔,倦羽不喬入幽谷。到家未久強出遊,離愁滿載南浦舳。妻孥怪罵行不歸,身如逋戶逃捉撲。我行初見菊花黃,我歸將及菖蒲綠。自嘆命宮坐磨蠍,幼嬰憂閔悲風木。寒儒菹飯難主張,客舍黃粱今又熟。四十不作黑頭公,三刀枉說益州牧。窮愁鬱郁是東野,進退皇皇憐孝叔。蓬山樓閣望逶迤,多少神仙美冠玉。齒搖發落漸衰零,嘲誚任人羞報復。爭名僅得豹留皮,養拙尤防蛇畫足。幾輩炎隆遭絕滅,惟有翰林擅清福。同年諸子鰲頂行,下界峯巒皆俯伏。感君厚意起褰裳,席帽未離慚我獨。
我這一生隨緣分奔走於水陸之間,十年裏六次進入考場。
就像那燒焦尾巴的桐木只是徒然在爐竈中被損傷,沒有才能不敢期望成爲直上雲霄的竹子。
一個官職是在中書省濫竽充數,隨意行事也難免落入俗套。
晴朗開闊的天空中有鴻雁飛翔,疲倦的翅膀不向高處飛而進入幽谷。
回到家沒多久就勉強出去遊歷,滿懷離愁登上南浦的船隻。
妻子兒女責怪怒罵我出行不回家,自己就像逃亡的人逃避追捕。
我出行時剛看到菊花變黃,我歸來時將到菖蒲變綠的時候。
自己嘆息命宮處於磨難之位,幼兒時就憂慮悲憫。
貧寒的儒士連飯菜都難以做主,旅舍中的黃粱夢如今又一次做熟。
四十歲了還沒成爲顯要的官員,空說什麼像益州牧那樣。
窮困愁苦就像孟郊,進與退都讓人憐惜如宋庠。
蓬萊山上的樓閣看上去曲折連綿,有多少神仙美好如玉。
牙齒鬆動頭髮掉落漸漸衰老凋零,被人嘲笑譏諷也任由他人,羞於報復。
爭名奪利僅僅得到如豹子留下的皮,修養愚拙尤其要防止畫蛇添足。
有幾輩顯達興隆的人遭遇滅絕,只有翰林享有清福。
同年的那些人如在鰲頭前行,下面的峯巒都得俯伏。
感激你的深厚情意而起身提起衣裳,帽子還沒離開就慚愧只有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