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戚謳於車下兮,桓公聞而知之。

出自先秦宋玉的 《九辯

翻譯: 甯戚在車下唱歌,齊桓公聽到後瞭解了他(的才能)。

賞析: 此句雖簡短,卻蘊含深意。甯戚在車下歌唱,桓公竟能聞聲而知其賢能。展現出桓公善於傾聽、慧眼識人的卓越品質。同時也從側面烘托出甯戚的才華橫溢,即便身處困境,仍能以歌明志。它體現了人才與伯樂相遇的奇妙,傳達出對善於發現人才的推崇,引人深思。

九辯

宋玉 (先秦)

悲哉,秋之爲氣也!

蕭瑟兮草木搖落而變衰。

憭慄兮若在遠行,登山臨水兮送將歸。

泬漻兮天高而氣清,寂寥兮收潦而水清。

憯悽增欷兮,薄寒之中人,

愴怳懭悢兮,去故而就新。

坎廩兮貧士失職而志不平,

廓落兮羈旅而無友生,

惆悵兮而私自憐!

燕翩翩其辭歸兮,蟬寂漠而無聲。

雁廱廱而南遊兮,鵾雞啁哳而悲鳴。

獨申旦而不寐兮,哀蟋蟀之宵征。

時亹亹而過中兮,蹇淹留而無成。

悲憂窮戚兮獨處廓,有美一人兮心不繹。

去鄉離家兮來遠客,超逍遙兮今焉薄!

專思君兮不可化,君不知兮可奈何!

蓄怨兮積思,心煩憺兮忘食事。

原一見兮道餘意,君之心兮與餘異。

車既駕兮朅而歸,不得見兮心傷悲。

倚結軨兮長太息,涕潺湲兮下霑軾。

忼慨絕兮不得,中瞀亂兮迷惑。

私自憐兮何極?心怦怦兮諒直。

皇天平分四時兮,竊獨悲此凜秋。

白露既下百草兮,奄離披此梧楸。

去白日之昭昭兮,襲長夜之悠悠。

離芳藹之方壯兮,餘萎約而悲愁。

秋既先戒以白露兮,冬又申之以嚴霜。

收恢臺之孟夏兮,然欿傺而沉藏。

葉菸邑而無色兮,枝煩挐而交橫。

顏淫溢而將罷兮,柯彷彿而萎黃。

萷櫹槮之可哀兮,形銷鑠而瘀傷。

惟其紛糅而將落兮,恨其失時而無當。

攬騑轡而下節兮,聊逍遙以相佯。

歲忽忽而遒盡兮,恐餘壽之弗將。

悼餘生之不時兮,逢此世之俇攘。

澹容與而獨倚兮,蟋蟀鳴此西堂。

心怵惕而震盪兮,何所憂之多方。

卬明月而太息兮,步列星而極明。

竊悲夫蕙華之曾敷兮,紛旖旎乎都房。

何曾華之無實兮,從風雨而飛颺!

以爲君獨服此蕙兮,羌無以異於衆芳。

閔奇思之不通兮,將去君而高翔。

心閔憐之慘悽兮,願一見而有明。

重無怨而生離兮,中結軫而增傷。

豈不鬱陶而思君兮?君之門以九重!

猛犬狺狺而迎吠兮,關梁閉而不通。

皇天淫溢而秋霖兮,后土何時而得漧?

塊獨守此無澤兮,仰浮雲而永嘆!

何時俗之工巧兮?背繩墨而改錯! 郤騏驥而不乘兮,策駑駘而取路。

當世豈無騏驥兮,誠莫之能善御。

見執轡者非其人兮,故駶跳而遠去。

鳧雁皆唼夫梁藻兮,鳳愈飄翔而高舉。

圜鑿而方枘兮,吾固知其鉏鋙而難入。

衆鳥皆有所登棲兮,鳳獨遑遑而無所集。

原銜枚而無言兮,嘗被君之渥洽。

太公九十乃顯榮兮,誠未遇其匹合。

謂騏驥兮安歸?謂鳳皇兮安棲?

變古易俗兮世衰,今之相者兮舉肥。

騏驥伏匿而不見兮,鳳皇高飛而不下。

鳥獸猶知懷德兮,何雲賢士之不處?

驥不驟進而求服兮,鳳亦不貪餧而妄食。

君棄遠而不察兮,雖原忠其焉得?

欲寂漠而絕端兮,竊不敢忘初之厚德。

獨悲愁其傷人兮,馮鬱郁其何極?

霜露慘悽而交下兮,心尚幸其弗濟。

霰雪雰糅其增加兮,乃知遭命之將至。

原徼倖而有待兮,泊莽莽與野草同死。

原自往而徑遊兮,路壅絕而不通。

欲循道而平驅兮,又未知其所從。

然中路而迷惑兮,自壓桉而學誦。

性愚陋以褊淺兮,信未達乎從容。

竊美申包胥之氣盛兮,恐時世之不固。

何時俗之工巧兮?滅規矩而改鑿!

獨耿介而不隨兮,原慕先聖之遺教。

處濁世而顯榮兮,非餘心之所樂。

與其無義而有名兮,寧窮處而守高。

食不媮而爲飽兮,衣不苟而爲溫。

竊慕詩人之遺風兮,原託志乎素餐。

蹇充倔而無端兮,泊莽莽而無垠。

無衣裘以御冬兮,恐溘死不得見乎陽春。

靚杪秋之遙夜兮,心繚悷而有哀。

春秋逴逴而日高兮,然惆悵而自悲。

四時遞來而卒歲兮,陰陽不可與儷偕。

白日晼晚其將入兮,明月銷鑠而減毀。

歲忽忽而遒盡兮,老冉冉而愈弛。

心搖悅而日幸兮,然怊悵而無冀。

中憯惻之悽愴兮,長太息而增欷。

年洋洋以日往兮,老嵺廓而無處。

事亹亹而覬進兮,蹇淹留而躊躇。

何氾濫之浮雲兮?猋壅蔽此明月。

忠昭昭而原見兮,然霠曀而莫達。

原皓日之顯行兮,雲濛濛而蔽之。

竊不自聊而原忠兮,或黕點而汙之。

堯舜之抗行兮,瞭冥冥而薄天。

何險巇之嫉妒兮?被以不慈之僞名。

彼日月之照明兮,尚黯黮而有瑕。

何況一國之事兮,亦多端而膠加。

被荷裯之晏晏兮,然潢洋而不可帶。 既驕美而伐武兮,負左右之耿介。

憎慍惀之修美兮,好夫人之慷慨。

衆踥蹀而日進兮,美超遠而逾邁。

農夫輟耕而容與兮,恐田野之蕪穢。

事緜緜而多私兮,竊悼後之危敗。

世雷同而炫曜兮,何譭譽之昧昧!

今修飾而窺鏡兮,後尚可以竄藏。

願寄言夫流星兮,羌倏忽而難當。

卒壅蔽此浮雲,下暗漠而無光。

堯舜皆有所舉任兮,故高枕而自適。

諒無怨於天下兮,心焉取此怵惕?

乘騏驥之瀏瀏兮,馭安用夫強策?

諒城郭之不足恃兮,雖重介之何益?

邅翼翼而無終兮,忳惛惛而愁約。

生天地之若過兮,功不成而無嶜。

原沉滯而不見兮,尚欲布名乎天下。

然潢洋而不遇兮,直怐愗而自苦。

莽洋洋而無極兮,忽翱翔之焉薄?

國有驥而不知乘兮,焉皇皇而更索?

甯戚謳於車下兮,桓公聞而知之。

無伯樂之相善兮,今誰使乎譽之?

罔流涕以聊慮兮,惟著意而得之。

紛純純之願忠兮,妒被離而鄣之。

原賜不肖之軀而別離兮,放遊志乎雲中。

乘精氣之摶摶兮,騖諸神之湛湛。

驂白霓之習習兮,歷羣靈之豐豐。

左硃雀之茇茇兮,右蒼龍之躣躣。

屬雷師之闐闐兮,通飛廉之衙衙。

前輕輬之鏘鏘兮,後輜乘之從從。

載雲旗之委蛇兮,扈屯騎之容容。

計專專之不可化兮,原遂推而爲臧。

賴皇天之厚德兮,還及君之無恙!

九辯譯文

好悲傷啊,秋天形成這樣的氣象!蕭瑟啊草木凋零變得衰黃。

淒涼啊好像人在遠行,登山臨水送別將要歸去的人。

高遠空曠啊天空清朗氣候寒涼,寂靜啊積水退去而河水清澄。

慘痛悲傷啊不斷抽泣,輕微的寒氣侵襲人,悲傷失意啊離開故地去到新地。

坎坷啊貧苦之士失去官職而志向不能實現,孤獨啊旅居在外而沒有朋友,惆悵啊獨自哀傷自我憐惜!燕子翩翩飛翔辭別歸去,蟬兒寂靜無聲。

大雁成羣結隊向南飛去,鵾雞啁啾而發出悲鳴。

獨自通宵達旦不能入睡,哀傷蟋蟀夜間的活動。

時間緩緩過去已到年中,長久滯留卻沒有成就。

悲傷憂愁窮困孤獨啊處於空曠之地,有個美好之人啊心思不能理解。

離開家鄉來到遠方做客,超逸灑脫啊如今處境困窘!一心思念君王不能改變,君王不知啊又能怎麼辦!蓄積怨恨啊堆積思緒,心情煩悶啊忘記了喫飯做事。

希望見一面啊表達我的心意,君王的心啊與我不同。

車已備好啊卻又回去,不能見到君王啊心中悲傷。

倚靠着車欄啊長久嘆息,淚水潺潺啊沾溼了車軾。

慷慨決絕啊不能實現,心中昏亂啊迷惑不清。

自我憐惜啊何時是盡頭?內心忠誠正直啊怦怦跳動。

上天把四季平分開來啊,我唯獨悲嘆這寒冷的秋天。

白露已經降下在百草之上啊,忽然間這些梧桐和楸樹變得凋零。

離開白日的光明啊,襲來長夜的漫漫。

正當花香濃郁之際啊,我卻枯萎調零而悲傷憂愁。

秋天先是以白露爲警示啊,冬天又用嚴霜來強調。

收起了興盛繁茂的夏天啊,然而草木卻變得枯萎隱藏。

樹葉黯淡無光而失去顏色啊,枝條紛亂交錯而橫生。

容顏過度而將要衰敗啊,樹幹彷彿也已枯萎變黃。

樹梢枯槁啊因爲將要凋零,遺憾它失去時機而不合時宜。

抓住繮繩停下腳步啊,姑且自在逍遙地徘徊。

歲月匆匆就要過去啊,擔心我的壽命不能長久。

悲嘆我生不逢時啊,遇到這個世道的混亂。

安閒自在地獨自倚靠啊,蟋蟀在這西堂鳴叫。

內心驚恐震盪啊,爲何憂慮的事情這麼多。

仰望明月而長長嘆息啊,在羣星中快步疾走直到天亮。

暗自悲傷那蕙花曾經開放啊,紛繁盛美在那宮殿之中。

爲何開花卻沒有果實啊,隨着風雨四處飄飛!以爲君王只喜愛這蕙花啊,其實與其他香花沒有區別。

哀傷奇妙的想法不能被理解啊,將要離開君王而遠走高飛。

內心憐憫悲傷啊,希望見一面而能表明。

絕無怨言卻要生離啊,心中鬱結傷痛而更加悲傷。

難道不是憂悶而思念君王嗎?君王的宮門有九重之多!猛犬狂吠着迎接叫吠啊,關卡橋樑都關閉而不能通行。

上天過度降雨形成秋雨啊,大地何時才能乾爽?孤獨地守在這裏沒有潤澤啊,仰望浮雲而長久嘆息!什麼時候世俗變得這樣巧詐啊?背離了準則而改變了做法! 捨棄千里馬而不騎乘啊,鞭策劣馬而選擇道路。

當今世上難道沒有千里馬嗎,實在是沒有人能好好駕馭。

看到駕車的人不是合適的人啊,所以駿馬跳躍着遠去。

野鴨大雁都吞食着水中的藻類啊,鳳凰卻越飛越高遠。

圓鑿和方枘啊,我本來就知道它們難以契合。

衆多鳥兒都有棲息之處啊,鳳凰獨自彷徨而沒有落腳之地。

希望閉口不言而默默無語啊,曾經受到君王的優厚對待。

太公到九十歲才顯達榮耀啊,實在是沒有遇到合適的時機。

說千里馬啊將歸向何處?說鳳凰啊將棲息何方?改變古制而隨順世俗啊世道衰敗,當今的相馬人啊只看肥胖。

千里馬隱藏起來不出現啊,鳳凰高飛而不落下。

鳥獸尚且知道懷有德行啊,爲何說賢士不願留處?千里馬不急於進取而被任用啊,鳳凰也不貪圖餵食而隨便進食。

君王拋棄遠賢而不能察覺啊,雖然原本忠誠又怎能實現?想要寂寞無聲地斷絕念頭啊,私下裏不敢忘記當初的深厚恩德。

獨自悲傷憂愁使人傷心啊,思緒繁多不知到哪裏是盡頭?霜露悽慘交加而下啊,內心還慶幸它們沒有完全降下。

霰雪紛紛揚揚地增加啊,才知道命運將要到來。

希望僥倖而有所等待啊,卻如與野草一同枯死在荒野。

希望自己前去而徑直遊走啊,道路阻塞而不能通行。

想要沿着道路平穩前行啊,又不知道該從哪裏走。

然而在中途卻感到迷惑啊,自己壓抑着而誦讀詩書。

天性愚笨淺陋而狹隘啊,確實未能達到從容的境界。

暗自讚美申包胥的氣概旺盛啊,擔心時世不能穩固。

什麼時候世俗變得這樣巧詐啊?毀滅規矩而改變鑿子!獨自堅守正直而不隨波逐流啊,希望仰慕先聖的遺教。

處於污濁的世界卻顯達榮耀啊,不是我內心所樂意的。

與其沒有道義卻有名聲啊,寧願處於窮困而保持高尚。

喫飯不是爲了求飽啊,穿衣不是爲了求暖。

暗自仰慕詩人的遺風啊,希望寄託志向於安貧。

剛直倔強而沒有頭緒啊,孤獨地處於廣闊無垠之中。

沒有皮衣來抵禦冬天啊,擔心突然死去不能見到春天。

看到深秋的遙遠夜晚啊,內心糾結而有悲哀。

歲月流逝而一天天升高啊,然而惆悵而自我悲傷。

四季依次到來而一年結束啊,陰陽不能和諧相伴。

白日西斜將要落山啊,明月黯淡而減損光輝。

歲月匆匆過去啊,人漸漸老去而越來越鬆弛。

內心動搖喜悅而每天期待啊,然而惆悵而沒有希望。

心中慘痛悲傷啊,長久嘆息而增加抽泣。

歲月悠悠地過去啊,年老孤獨而無處可去。

事情繁多而希望進取啊,長久滯留而猶豫不決。

爲何氾濫的浮雲啊?像瘋狗一樣遮蔽這明月。

忠心耿耿而希望被看見啊,然而陰雲密佈而不能達到。

希望明亮的太陽明顯出現啊,雲霧濛濛而遮蔽了它。

暗自沒有寄託而希望忠誠啊,或許有污點而被玷污。

堯舜的行爲高尚啊,高遠得接近天空。

爲何險峻邪惡的人這樣嫉妒啊?給他們加上不仁慈的虛假名聲。

那日月照耀啊,尚且有昏暗而有瑕疵。

何況一個國家的事情啊,也是頭緒衆多而錯綜複雜。

身披輕柔華美的衣服啊,卻寬闊得不能束帶。

既驕傲美麗又誇耀勇武啊,辜負了左右之人的正直。

憎惡溫和善良的美好啊,喜歡那些人慷慨激昂。

衆人小步快走而一天天得勢啊,美好之人超遠而越來越疏遠。

農夫停止耕作而安閒自在啊,擔心田野荒蕪。

事情綿延不斷而有很多私心啊,暗自爲以後的危險衰敗而憂慮。

世人隨聲附和而炫耀啊,爲何譭譽這樣不明!如今修飾打扮而照鏡子啊,以後還可以隱藏躲避。

希望寄語那流星啊,轉眼之間卻難以遇到。

最終被這浮雲遮蔽啊,下面昏暗而沒有光亮。

堯舜都有推舉任用的人啊,所以能高枕無憂而安閒自在。

確實對天下沒有怨恨啊,內心哪裏會有這樣的恐懼?乘着千里馬快速奔跑啊,駕馭哪裏用得着強硬的鞭策?確實城郭不足以依靠啊,即使有重重的防禦又有何益處?徘徊不前而沒有結果啊,憂愁煩悶而心情憂鬱。

人生於天地之間好像過客啊,功業沒有成就而沒有什麼依靠。

希望埋沒而不被看見啊,還想在天下揚名。

然而漂泊不定而沒有機遇啊,只是愚昧無知而自尋苦惱。

廣闊無邊而沒有盡頭啊,忽然飛翔又將到哪裏?國家有千里馬卻不知道乘用啊,爲何還要到處尋找?甯戚在車下唱歌啊,齊桓公聽到後瞭解了他。

沒有伯樂的善於相看啊,現在誰讓他獲得聲譽?滿眼流淚而姑且思考啊,只有專心一意才能得到。

一片忠心耿耿啊,卻被嫉妒而受到阻礙。

希望賜給我這不肖之軀讓我離開啊,讓我在雲中自由遨遊。

乘着精氣的凝聚啊,追逐衆神的深沉。

駕着白色的虹霓啊,經過衆多神靈的豐富。

左邊朱雀的棲息啊,右邊青龍的跳躍。

屬於雷神的闐闐作響啊,通達風神的來來往往。

前面輕車的鏘鏘作響啊,後面輜車的緊緊跟隨。

載着雲旗的蜿蜒曲折啊,扈從的屯騎整齊排列。

算計專心一意不可改變啊,希望最終能得到好的結果。

依賴皇天的深厚恩德啊,還能等到君王平安無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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