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年六十一,已落第三齿。
若更活数年,所存知有几。
刚风着唇吻,利与剑戟比。
岂待入腹中,而后疾病起。
譬若建重门,一扉常自启。
外侮窥其间,孰御而能止。
又若筑长堰,隙穴不容蚁。
今已决寻丈,不竭安肯已。
或言死与生,其机不在此。
不见张相国,齿尽乃食乳。
髫龀若编贝,或有短折死。
此虽释吾忧,终焉非至理。
齿落竟何悲,不落亦何喜。
但愿不肿痛,叫号动邻里。
食物有所妨,肴核宜弃置。
朝夕啖粥糜,其味固自美。
出言有所妨,对客宜少语。
况我之所病,正在伤烦易。
忆我初落时,掩口含羞耻。
只今落已惯,与不落相似。
作诗记岁月,亦漫戏云尔。
我今年六十一岁了,已经掉落了第三颗牙齿。
要是再活几年,还能剩下几颗呢。
刚硬的风触及嘴唇,锋利程度能和剑戟相比。
难道要等进入腹中,然后疾病才会产生。
就好像建造了多重门,一扇门常常自己就打开了。
外面的侵犯能窥探到其中,谁来防御才能制止呢。
又好像修筑长长的堤坝,缝隙洞穴连蚂蚁都容不下。
现在已经决口有一丈左右了,不流尽怎么会停止呢。
有人说死和生,关键不在这。
没看到张相国,牙齿掉光了才吃乳。
儿童时候牙齿像编排的贝壳一样整齐,可有的人却会早夭死去。
这虽然能解释我的忧虑,但终究不是最正确的道理。
牙齿掉落到底有什么悲伤的,不掉落又有什么可高兴的。
只希望不要又肿又痛,号叫起来惊动邻里。
对食物会有些妨碍,菜肴果核应该舍弃放置。
早晚吃粥,那味道本来也自然是美好的。
说话也会有些妨碍,对着客人应该少说话。
况且我所患的病,正处在容易烦躁受伤上。
回忆我刚开始掉落牙齿的时候,捂住嘴巴觉得很羞耻。
如今已经习惯掉落了,和不掉落差不多。
写这首诗来记录岁月,也只是随意说说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