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七十稀,我今六十六。
幼小承门资,长大窃科目。
平步登瀛洲,超迁应郎宿。
省寺久徊翔,京华厌驰逐。
七持使者节,三剖刺史竹。
晚玷两禁班,滥纡三品服。
游宦四十年,徒糜太仓粟。
君恩无以报,扪心自惭恧。
吾闻老氏言,知足乃不辱。
力辞会稽组,愿赋祠庭禄。
举首谢鹓鸿,甘心友麋鹿。
家有十顷田,居多数椽屋。
长子通朝籍,二女归仕族。
貤恩沾弟侄,余俸赡亲属。
始望岂及此,平生不啻足。
无奈百病侵,齿豁头已秃。
指挛足蹒跚,背驼腰屈曲。
消长自乘除,祸福多倚伏。
枚数亲旧间,十九登鬼录。
自怜衰病翁,讵知不为福。
人生能活到七十岁很稀少,我如今六十六岁了。
小时候承蒙门庭的资历,长大后偷偷参加科举考试。
平稳地步步登上瀛洲(学士院),越级升迁成为郎官。
在省寺中长久地徘徊留驻,在京城已经厌倦了奔波追逐。
七次持使者的符节,三次剖符担任刺史。
晚年在两禁(翰林院和中书省)任职,滥竽充数地穿着三品官服。
在外做官四十年,只是白白浪费了太仓的粮食。
君王的恩情无法报答,摸着心口自己感到惭愧。
我听说老子的话,知道满足才不会受辱。
竭力推辞会稽的官印,希望领取祠庙的俸禄。
抬头辞别朝廷官员,甘心与麋鹿为友。
家里有十顷田地,居住的房屋有很多椽。
长子在朝中为官,两个女儿嫁给了仕宦家族。
恩惠惠及弟弟侄子,余下的俸禄供养亲属。
当初的期望哪里能想到会有这些,这一生不只是满足。
无奈各种疾病侵袭,牙齿缺落头发也已光秃。
手指蜷曲脚也蹒跚,背驼了腰也弯曲了。
消长自然有其规律,祸福大多相互依存。
计算一下亲戚故旧之间,十分之九都已登上了鬼录。
自己可怜自己这个衰老生病的老头,又怎知这不是一种福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