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生浙東,世業農。總角失所天,稍從里閈儒者遊。年十八,婺以充貢。凡八至禮部,始得一青衫。間關二十年,仕不過縣令,擢才南陽教授。紹聖改元,實六十五歲矣。秋風忽起,巫告老於有司,適所願也。謂同志曰:任無補於上下,而退號朝士。婚姻既畢,公私無虞。將買扁舟放浪江湖中,浮家泛宅,誓以此生,非太平之幸民而何。因閱阮田曹所制黃鶴引,愛其詞調清高,寫爲一闋,命稚子歌之,以侑尊焉。
生逢垂拱。不識干戈免田隴。士林書圃終年,庸非天寵。才初闒茸。老去支離何用。浩然歸弄。似黃鶴、秋風相送。
塵事塞翁心,浮世莊生夢。漾舟遙指煙波,羣山森動。神閒意聳。回首利靰名鞚此情誰共。問幾斛、淋浪春甕。
我出生在浙東,家中世代務農。
幼年時父親就去世了,隨後漸漸與鄉里的儒者交往。
十八歲時,被選送到婺州充當貢生。
總共八次到禮部應試,才獲得一個低級官員的職位。
歷經二十年的艱難,官職最高不過縣令,後又被提拔爲南陽教授。
紹聖元年,我實際上六十五歲了。
秋風忽然颳起,我向有關部門請求告老還鄉,這正符合我的心願。
我對志同道合的人說:我在職時對上下都沒有什麼補益,而退下來仍被稱爲朝廷之士。
兒女婚事已經完成,公事和私事都沒有憂慮了。
將要買一條小船在江湖間放浪,帶着家眷泛舟,發誓以此度過一生,不是太平時期的幸運之人又是什麼呢。
因而閱讀阮田曹所創作的《黃鶴引》,喜愛它的詞調清高,寫成一首詞,讓年幼的孩子歌唱它,來助酒興。
出生在太平年代。
不懂得戰爭而能遠離田間勞作。
整年在士林書圃中,難道不是上天的恩寵。
纔開始時平庸。
年老時又衰弱多病有什麼用。
浩然之氣歸去操弄。
就像黃鶴、在秋風中被送走。
塵世之事如同塞翁的心,浮世如同莊生的夢。
搖船遠遠指向煙波,羣山好像在搖動。
神情悠閒意氣高昂。
回首那利靴名馬,這種情懷誰能與我共有。
問問那幾斛如波浪般的春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