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巴既沒蒯通死，陸賈酈生呼不起。後人口喫舌復僵，雄辨誰能矜爪觜。吳陵有老年八十，白髮數莖而已矣。兩眼未暗耳未聾，猶見搖脣利牙齒。小時抵掌公相前，譚玄說鬼皆虛爾。開端抵死要驚人，聽者如癡雜悲喜。盛名一時走南北，敬亭其字柳其氏。英雄盜賊傳最神，形模出處真奇詭。耳邊恍聞金鐵聲，舞槊橫戈疾如矢。擊節據案時一呼，霹靂迸裂空山裏。激昂慷慨更周致，文章彷彿龍門史。老去流落江左間，後來譚者皆糠秕。朱門十過九爲墟，開元清淚如鉛水。長安客舍忽相見，龍鍾一老胡來此。剪鐙爲我說《齊諧》，壯如擊築歌燕市。君不見原嘗春陵不可作，當日紛紛誇養士。雞鳴狗盜稱上客，玳瑁爲簪珠作履。此老若生戰國時，遊譚任俠差堪比。如今五族亦豪侈，黃金如山羅錦綺。爾有此舌足致之，況復世人皆用耳。但得飽食歸故鄉，柳乎柳乎譚可止。
田巴已經去世蒯通也死了，陸賈酈生也喚不起來。
後來的人嘴笨舌頭也僵硬，誰能憑藉雄辯自誇呢。
吳陵有個老人八十歲了，只有幾根白髮而已。
兩隻眼睛沒昏花耳朵也沒聾，還能看見他搖動嘴脣露出利齒。
小時候在達官貴人面前擊掌，談論玄學和說鬼都是虛妄的。
一開始就拼死要驚人，聽的人如癡如醉夾雜着悲喜。
一時盛名傳遍南北，敬亭是他的字柳是他的姓。
英雄盜賊的傳說最爲神奇，形象和來歷真是奇特詭異。
耳邊彷彿聽到金鐵之聲，舞動長矛橫持長戈快如箭。
打着節拍靠着桌子不時高呼，像霹靂在空山裏迸裂。
情緒激昂慷慨更加周全細緻，文章彷彿龍門的歷史。
年老後流落在江左一帶，後來談論的人都成了糠秕。
朱門十次經過有九次成爲廢墟，開元年間的清淚如鉛水般沉重。
在長安的客舍忽然相見，老態龍鍾怎麼到這裏來了。
剪亮燈燭給我講《齊諧》，豪邁得像在燕市擊築唱歌。
你沒看見孟嘗春陵君已不能再出現，當時紛紛誇讚養士。
雞鳴狗盜之徒被稱爲上客，用玳瑁做簪子珍珠做鞋子。
這個老人如果生在戰國時期，遊說和行俠仗義差不多可以相比。
如今五族也很奢侈，黃金堆積如山綾羅綢緞遍佈。
你有這舌頭足以達到這樣，何況世人都喜歡聽呢。
只要能喫飽回到故鄉，柳啊柳啊談論可以停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