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序醜齋
生居天地間,稟受陰陽氣。既爲男子體,須入世俗機。所事堪宜,件件可咱家意。子爲評跋上惹是非。折莫舊友新知,才見了着人笑起。
【梁州】子爲外貌兒不中擡舉,因此內才兒不得便宜。半生未得文章力,空自胸藏錦繡,口唾珠璣。爭奈灰容土貌,缺齒重頦,更兼着細眼單眉,人中短髭鬢稀稀。那裏取陳平般冠玉精神,何晏般風流麪皮,那裏取潘安般俊俏容儀?自知,就裏。清晨倦把青鸞對,恨煞爺孃不爭氣。有一日黃榜招收醜陋的,準擬奪魁。
【隔尾】有時節軟烏紗抓紮起鑽天髻,於皁靴出落着籟地衣。向晚乘閒後門立,猛可地笑起。似一個甚的?恰便似現世鍾馗唬不殺鬼。
【牧羊關】冠不正相知罪,貌不揚怨恨誰?那裏也尊瞻視貌重招威!枕上尋思,心頭怒起。空長三千歲,暗想九千回。恰便似木上節難鎊刨,胎中疾沒藥醫。
【賀新郎】世間能走的不能飛,饒你千件千宜,百伶百俐。閒中解盡其中意,暗地裏自恁解釋,倦閒遊出塞臨池。臨池魚恐墜,出塞雁驚飛,入園林,俗鳥應迴避。生前難入畫,死後不留題。
【隔尾】寫神的要得丹青意,子怕你巧筆難傳造化機。不打草兩般兒可同類。法刀鞘依着格式,妝鬼的添上嘴鼻,眼巧何須樣子比。
【哭皇天】饒你有拿霧藝沖天計,誅龍局段打鳳機。近來論世態,世態有高低。有錢的高貴,無錢的低微。哪裏問風流子弟?折末顏如灌口,貌賽神仙,洞賓出世,宋玉重生,設答了鏝的,夢撒了寮丁,他採你也不見得。任自論黃數黑,談說是非。
【烏在啼】一個斬蚊龍秀士爲高第,升堂室古今誰及。一個射金錢武士爲夫婿,韜略無敵,武藝深知。醜和好自有是和非,文和武便是傍州例。有鑑識,無嗔諱,自花白寸心不昧,若說謊上帝應知。
【收尾】常記得半窗夜雨燈初昧,一枕秋風夢未回。見一人,請相會,道咱家,必高貴。既通儒,又通吏,既通疏,更精細。一時間,失商議,既成形,悔不及。子教你,請俸給,子孫多,夫婦宜。貨財充,倉凜實,祿福增,壽算齊。我特來,告你知,暫相別,恕情罪。嘆息了幾聲,懊悔了一會。覺來時記得,記得他是誰?原來是不做美當年的捏胎鬼。
我醜齋生生活在天地之間,承受着陰陽之氣。
既然身爲男子之身,就必須融入世俗的機巧之中。
所做之事還算適宜,每一件都能符合我的心意。
只是因爲外貌而招惹是非。
不論是舊友還是新知,一見面就會讓人嘲笑起來。
【梁州】因爲外貌不出衆不被看重,所以內在的才能也不能得到好處。
半生也沒有憑藉文章獲得什麼力量,只是徒然心中藏着錦繡,口中吐着珠璣。
無奈容貌醜陋,牙齒殘缺下巴突出,再加上眼睛細小眉毛稀疏,人中短鬍鬚稀少。
哪裏能有陳平那樣如冠玉般的精神風貌,何晏那樣風流的面容,哪裏能有潘安那樣俊俏的容貌儀表?自己心裏清楚,就是這樣。
清晨起來厭倦地對着鏡子,恨透了爹孃不爭氣。
有一天皇榜招收醜陋的人,我一定能奪魁。
【隔尾】有時候把軟烏紗紮成鑽天髻,穿着黑靴子露出拖地的衣服。
傍晚閒暇時在後門站着,猛然就笑起來。
像個什麼呢?就像現世的鐘馗嚇不死鬼。
【牧羊關】帽子戴不正那是相知的罪過,容貌不揚又該怨恨誰呢?哪裏會因爲尊重容貌而看重威嚴呢!躺在牀上思索,心頭就會涌起怒氣。
白白長了三千歲,暗暗想了九千回。
就好像木頭上的節疤難以刨掉,胎裏帶來的疾病沒有藥醫治。
【賀新郎】世上能走的不能飛,就算你千件事都合適,百般伶俐。
在閒暇中理解其中的意思,暗地裏自己這麼解釋,厭倦了閒遊到邊塞到池塘邊。
到池塘邊魚都怕掉下去,到邊塞邊雁都驚飛,進入園林,凡俗的鳥都應該回避。
活着的時候難以入畫,死了也不會留下題字。
【隔尾】畫神的要能領悟丹青的意境,只怕你巧妙的筆難以傳達自然的奧祕。
不畫草的話兩種情況可以類似。
法刀的鞘按照格式,畫鬼的添上嘴和鼻子,眼睛靈巧何必還要去比較樣子。
【哭皇天】就算你有拿霧的技藝、沖天的計謀,有屠龍的手段、打鳳的機關。
近來談論世態,世態有高低之分。
有錢的就高貴,沒錢的就低微。
哪裏管什麼風流子弟?最後長得像灌口二郎神,容貌賽過神仙,就算是洞賓出世,宋玉重生,設置了陷阱,夢散了,他們選你也不一定看得上。
任憑自己論說是非黑白,談論是非。
【烏在啼】一個斬殺蛟龍的秀才成爲高等,在朝堂和內室古今誰能比得上。
一個射金錢的武士成爲夫婿,韜略無人能敵,武藝深深知曉。
醜與好自然有是與非,文與武也就是那樣的慣例。
有見識,沒有嗔怪忌諱,自己內心清白不昧良心,要是說謊上天一定知道。
【收尾】常常記得半窗夜雨燈剛暗,一枕秋風夢還沒回來。
見到一個人,邀請相會,說咱家,一定會高貴。
既通儒學,又通吏治,既通豁達,更精細。
一時間,失了商議,已經成形,後悔也來不及。
你教導我,請求俸祿,子孫多,夫婦合適。
財物充足,糧倉充實,福祿增加,壽命齊全。
我特意來,告訴你知道,暫時分別,請原諒我的罪過。
嘆息了幾聲,懊悔了一會。
醒來時記得,記得他是誰?原來是當年那個沒把我生好的捏胎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