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靈光殿者,蓋景帝程姬之子恭王餘之所立也。初,恭王始都下國,好治宮室,遂因魯僖基兆而營焉。遭漢中微,盜賊奔突,自西京未央、建章之殿皆見隳壞,而靈光巋然獨存。意者豈非神明依憑支持,以保漢室者也。然其規矩制度,上應星宿,亦所以永安也。予客自南鄙,觀藝於魯,睹斯而眙曰:“嗟乎!詩人之興,感物而作。故奚斯頌僖,歌其路寢。而功績存乎辭,德音昭乎聲。物以賦顯,事以頌宣。匪賦匪頌,將何述焉?”遂作賦曰: 粵若稽古,帝漢祖宗,浚哲欽明。殷五代之純熙,紹伊唐之炎精。荷天衢以元亨,廓宇宙而作京。敷皇極以創業,協神道而大寧。於是百姓昭明,九族敦序。乃命孝孫,俾侯於魯。錫介珪以作瑞,宅附庸而開宇。乃立靈光之祕殿,配紫微而爲輔。承明堂於少陽,昭列顯於奎之分野。瞻彼靈光之爲狀也。則嵯峨嶵嵬,峞巍畾果。籲可畏乎,其駭人也。迢嶢倜償,豐麗博敞。洞翏轕乎,其無垠也。邈希世而特出,羌瑰譎而鴻紛。屹山峙以紆鬱,隆崛勿乎青雲,鬱坱圠以嶒厷,崱繒綾而龍鱗。汩磑磑以璀璨,赫燡燡而燭坤。狀若積石之鏘鏘,又似乎帝室之威神。崇墉岡連以嶺屬,朱闕巖巖而雙立。高門擬於閶闔,方二軌而併入。於是乎乃歷夫太階,以造其堂。俯仰顧眄,東西周章。彤彩之飾,徒何爲乎?浩浩涆涆,流離爛漫,皓壁暠曜以月照,丹柱歙而電烻,霞駁雲蔚,若陰若陽。瀖濩磷亂,煒煒煌煌。隱陰夏以中處,霐寥窲以崢嶸。鴻爌炾以爣閬,飋蕭條而清冷。動滴瀝以成響,殷雷應其若驚。耳嘈嘈以失聽,目敻敻而喪精。駢密石與琅玕,齊玉璫與壁英。遂排金扉而北入,霄靄靄而晻暖。旋室便娟以窈窕,洞房叫窱而幽邃。西廂踟躕以閒宴,東序重深而奧祕。屹鏗瞑以勿罔,屑黶翳以懿濞。魂悚悚其驚斯,心????1而發悸。於是詳察其棟宇,觀其結構,規矩應天,上憲觜陬。倔佹雲起,欽離摟,三間四表,八維 九隅,萬楹叢倚,磊砢相扶,浮柱岧嵽以星懸,漂嶢嶢而枝拄。飛樑偃蹇以虹指,揭蘧蘧而騰湊。層櫨磥以岌峨,曲枅要紹而環句。芝栭欑羅以戢孴,枝牚杈枒而斜據。傍夭蟜以橫出,互黝糾而搏負。下岪蔚以璀錯,上崎義而重注。捷獵鱗集,支離分赴。縱橫駱驛,各有所趣。爾乃懸棟結阿,天窗綺疏。圓淵方井,反植荷蕖。發秀吐榮,菡萏披敷。綠房紫菂,窋吒垂珠,雲楶藻梲,龍桶雕鏤。飛禽走獸,因木生姿。奔虎攫挐以梁倚,仡奮亹而軒鬐。蛟龍騰驤以蜿蟺,頷若動而躨跜。朱鳥舒翼以峙衡,騰蛇 蟉虯而繞榱。白鹿孑於欂櫨,蟠暾宛轉而承楣。狡兔跧伏於柎側,猨狖攀椽而相追。玄熊冉炎以齗齗,卻負載而蹲跠。齊首目以瞪眄,徒徒而狋狋,胡人遙集於上楹,儼雅跽而相對。仡欺??以雕穴,?2顤顟而睽睢。狀若悲愁於危處,憯顰蹙而含悴。神仙嶽嶽於棟間。玉女窺窗而下視。忽瞟眇以響像,若鬼神之彷彿。圖畫天地,品類羣生。雜物奇怪,山神海靈。寫載其狀,託之丹青。千變萬化,事各繆形。隨色象類,曲得其情。上紀開闢,遂古之初。五龍比翼,人皇九頭。伏羲鱗身,女媧蛇軀。鴻荒樸略,厥狀睢盱。煥炳可觀,黃帝唐虞。軒冕以庸,衣裳有殊。下及三後,淫妃亂主。忠臣孝子,烈士貞女。賢愚成敗,靡不載敘。惡以誡世,善以示後。於是乎連閣承宮,馳道周環。陽榭外望,高樓飛觀。長途升降,軒檻曼延。漸臺臨池,層曲九成。屹然特立,的爾殊形。高徑華蓋,仰看天庭。飛陛揭孽,緣雲上徵。中坐垂景,頫視流星。千門相似,萬戶如一。巖突洞出,逶迤詰屈。周行數裏,仰不見日。何宏麗之靡靡,諮用力之妙勤。非夫通神之俊才,誰能克成乎此勳,據坤靈之寶勢,子蒼昊天純殷。包陰陽之變化,含元氣之煙熅。玄醴騰涌於陰溝,甘露被宇而下臻。朱桂黝倏於南北,蘭芝阿那於東西。祥風翕習以颯灑,激芳香而常芬。神靈扶其棟宇,歷千載而彌堅。永安寧以祉福,長與大漢而久存。實至尊之所御,保延壽而宜子孫。苟可貴其若斯,孰亦有云而不珍! 亂曰:彤彤靈宮,巋山穹崇,紛厖鴻兮,崱山力嵫釐,岑崰嶷,駢巃嵸兮。連拳偃蹇,侖菌踡產,傍欹傾兮。歇幽藹,雲覆霮?3,洞杳冥兮。蔥翠紫蔚,田碨瑰瑋,含光晷兮。窮奇極妙,棟宇已來,未之有兮。神之營之,瑞我漢室,永不朽兮。
靈光殿啊,是景帝程姬之子恭王劉餘所建造的。
當初,恭王開始以藩王身份建都封國,喜好營造宮室,於是就依據魯僖公的殿基營造。
遭遇漢朝中期衰微,盜賊到處奔突,從西京長安的未央宮、建章宮等宮殿都遭到毀壞,而唯有靈光殿巍然獨存。
想來難道不是有神明依憑支撐,來保護漢室嗎?然而它的規模法式,上應星宿,也是爲了永遠安寧。
我從南方邊地而來,在魯國觀看技藝,看到此殿而驚訝地說:“哎呀!詩人因感觸事物而創作。
所以奚斯頌美魯僖公,歌唱他的路寢之殿。
而功業存在於文辭中,德音顯揚於聲韻裏。
事物憑藉賦來彰顯,事蹟憑藉頌來宣揚。
不是賦不是頌,又將用什麼來記述呢?”於是作賦說: 考察古代,大漢皇帝祖宗,睿智聖明。
延續五代的純美,繼承唐堯的光明。
承蒙上天大路亨通,廓清宇宙而建都。
施行皇極而開創帝業,協同神道而大定。
於是百姓顯明,九族敦睦有序。
於是命令孝孫,封他爲魯侯。
賜予大圭作爲祥瑞,以附屬小國爲封邑而開拓疆土。
於是建立了靈光這神祕的宮殿,與紫微星相配合。
承接着明堂在東方少陽之處,在奎宿的分野之處顯著。
看那靈光殿的形狀啊。
那高聳險峻,巍峨高大。
真令人畏懼啊,那令人驚駭。
那高峻奇麗,宏大寬敞。
那深遠遼闊啊,沒有邊際。
高遠奇特而突出,奇異詭譎而紛繁。
像山一樣屹立而迂迴曲折,高高崛起直上青雲,濃郁盛大而高峻,像層疊的鱗片而如龍鱗。
燦爛輝煌而閃耀,光輝照耀如燭照大地。
形狀好像堆積的石頭那樣整齊,又好像帝王宮殿那樣威嚴。
高大的城牆和山岡相連綿延不斷,紅色的宮門高大而雙雙矗立。
高大的門好像天門,可容兩輛車並行進入。
於是就經過那高大的臺階,進入那殿堂。
俯仰環顧,東西周旋。
那彩色的裝飾,究竟是爲什麼呢?廣闊深遠,光輝燦爛,潔白的牆壁明亮得如同月光照耀,紅色的柱子閃亮如同閃電,雲霞燦爛,或陰或陽。
繁多錯雜,光輝明亮。
陰影處在殿中,空曠深遠而高峻。
宏大敞亮而空闊,淒涼而清冷。
震動而發出滴瀝聲響,像雷聲應和而令人驚怕。
耳朵嘈雜而失聰,眼睛迷亂而失神。
衆多的石頭與似玉的美石並列,玉璫與玉璧相輝映。
於是推開金門而向北進入,天色昏暗而幽隱。
曲折的宮室優美而窈窕,幽深的內室深邃而幽靜。
西廂悠閒宴飲,東序深邃而神祕。
高大險峻而高遠,幽深昏暗而美好。
魂靈驚恐,心也顫抖而心悸。
於是仔細察看那殿宇,觀察它的結構,法式規則與上天相應,上合法度星斗。
奇異高聳的雲氣升起,高遠突出,有三間四表,八維九隅,萬根柱子密集相依,高大聳立相互扶持,浮柱高聳如同星辰懸掛,高峻突出而支撐。
飛樑曲折如同彩虹指向,高高翹起而聚集。
層層斗拱高大而險峻,彎曲的梁木曲折環繞。
芝栭衆多而聚集,枝撐傾斜而伸展。
旁邊彎曲突出而橫生,交互纏繞而相抱。
下面錯雜而絢麗,上面高峻而重疊。
像飛禽走獸迅速聚集,分別奔赴。
縱橫交錯絡繹不絕,各自有其走向。
於是在樑上結爲屋蓋,天窗雕飾精美。
有圓形的水池方形的水井,裏面反而種植着荷花。
開花吐豔,荷花盛開。
綠色的蓮蓬紫色的蓮子,洞穴般低垂着珠子,雲形的梁頭和雕繪的短柱,飛龍盤繞雕鏤。
飛禽走獸,依據樹木而呈現姿態。
奔跑的老虎攀援着樑柱,奮發用力而揚起鬃毛。
蛟龍飛騰盤曲,像要活動而舞動。
朱鳥伸展翅膀立在橫木上,騰蛇蜿蜒盤繞在屋椽上。
白鹿孤立在斗拱之間,盤旋曲折而承託着橫樑。
狡兔蜷縮伏在木柱旁側,猿猴攀着椽木而相互追逐。
黑熊慢慢行走而露出牙齒,揹着東西而蹲伏。
都擡頭瞪眼看着,白白地瞪着眼睛而喧鬧,胡人遠遠地聚集在上面的樑上,莊重恭敬地相對而站。
樣子好似在雕鑿的洞穴中,驚恐地瞪大眼睛而左右張望。
形狀好像在危險之處悲傷憂愁,悽慘皺着眉頭而含着憂傷。
神仙高大地站在屋樑之間。
玉女從窗口向下觀看。
忽然隱隱約約而出現,好像鬼神一般。
描繪天地,各類生物。
各種奇怪的事物,山神海靈。
寫出它們的形狀,託付于丹青。
千變萬化,各種事物各有不同的形態。
依照顏色種類,恰當地表現其情狀。
上記開天闢地,遠古之初。
五龍比翼而飛,人皇有九個頭。
伏羲長着魚鱗般的身體,女媧是蛇的身軀。
遠古荒遠質樸簡略,那形狀令人驚愕。
光輝燦爛值得觀看,黃帝唐虞。
有帝王的帽子和禮服,衣裳有不同。
往下到三後,淫亂的妃子和昏亂的君主。
忠臣孝子,烈士貞女。
賢能愚笨成功失敗,沒有不記載敘述的。
用壞事來告誡世人,用好事來昭示後人。
於是連接樓閣承繼宮殿,馳道環繞。
在陽榭向外眺望,有高大的樓觀。
長長的道路高低起伏,欄杆曲折蔓延。
漸臺臨近水池,層層曲折有九層。
高高聳立獨自挺立,那形狀與衆不同。
高大的道路如同車蓋,仰頭觀看天庭。
臺階高聳,沿着臺階向上攀登。
在殿中坐着可以看到日影,低頭可以看到流星。
千門相似,萬戶一樣。
巖穴突出洞穴曲折,迂迴曲折。
環繞走數里路,擡頭看不見太陽。
多麼宏大壯麗而無邊無際,驚歎用力的巧妙辛勤。
不是那通神的傑出人才,誰能建成這樣的功業,佔據大地的靈秀之勢,依託蒼天的豐厚純正。
包容陰陽的變化,蘊含元氣的瀰漫。
黑色的醴泉在陰溝中翻騰涌出,甘露覆蓋宮殿而向下降臨。
紅色的桂樹黑色的梓樹在南北排列,蘭草芝草在東西婀娜多姿。
吉祥的風聚合而吹拂,激發芳香而長久散發。
神靈扶持這殿宇,歷經千年而更加堅固。
永遠安寧而帶來福祉,長久與大漢一同存在。
實在是皇帝所居住的,保證長壽而適宜子孫。
如果可貴到如此地步,誰又會說不珍惜呢! 亂辭說:輝煌的靈光宮,高大的山巍然矗立,紛繁衆多啊,山勢高聳而參差不齊,山峯高峻而重疊。
連綿屈曲,高大而衆多。
旁邊傾斜傾倒。
陰暗深沉,雲氣覆蓋而昏暗。
蔥鬱翠綠色彩絢麗,田地廣闊而瑰麗奇異,蘊含着光輝。
極其奇妙,從有宮殿以來,沒有這樣的啊。
神明營造它,祥瑞我漢室,永遠不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