斌椿,旗人,是中國第一個跨出國門的官員,也是最早被英國女王非正式接見的中國官員。是將標點符號引入中國的第一人。當時官員們對出國考察都不願去,也不敢去,而63歲的斌椿報名應徵。親朋故舊以“雲風險濤”相勸止,甚至有人以蘇武被扣匈奴相告誡,但他決心親自一試。斌椿是既受政府派遣、又爲政府官員中赴西歐考察的“東土西來第一人”。
將標點符號引入中國的第一人
清朝被歐洲列強的大炮轟開了國門後,被迫簽訂諸多不平等條約開放通商口岸,漸漸的歐洲面孔在中國越來越多。按道理講外國駐華使節紛至沓來,中西融合速度加快,但道光皇帝還是鬧出了笑話:“英吉利與伊犁有無旱路可通?”可見清政府對你的對手無知到什麼程度!至同治年間還沒有一個清朝官員正式的出訪過歐洲。
不僅清朝,漢時通西域做生意也是隻到西亞,唐玄奘取經去的印度,明朝鄭和到達亞洲、非洲,遠未及歐羅巴。對於那片大陸,只有蒙古鐵騎踏上過,但那絕非是出訪,而是殺戮與征服。
1866年,時任清朝海關總稅務司的英國人羅伯特·赫德向清政府申請回國結婚被准許後,隨即上了一道奏摺,建議清廷派官員一同去歐洲諸國考察。此類建議赫德上奏過多次,既然不能閉關鎖國,索性就打開國門去到先進的西方瞭解那裏發生的一切,對大清百利而無一害。
清廷此時正大興洋務運動,對待西方的態度很尷尬:一方面被西方“奇巧”折服,另一方面卻放不下天朝上國的臉面。赫德此時提出的建議,慈禧沒有立刻做出決斷,而是先徵詢各位大臣意見。
恭親王奕訢腦子比較超前,一直主張派員出國走走看看,歐洲人可以來中國,中國人何不能去歐洲呢?特別是總理各國事務衙門成立後,內部沒有熟悉西方的官員,這總歸是被動的事,因此對赫德的提議投了贊成票。
慈禧將派員考察之事委派奕訢酌辦。奕訢領懿旨後,他分析選好考察團團長是關鍵。慎重考慮後,他制定了三個硬性標準來挑選團長人選。
第一,必須爲根正苗紅的旗人,人品可靠。
第二,知書達理,出訪國外不能給大清丟人。
第三,腦子要靈光,遇到事情能夠隨機應變。
奕訢把這個事情想簡單了,指派的官員都紛紛畏難,一聽說去異邦,頭也暈了,腰也酸了,連腿都抽筋了,無人應承。官員們心裏面怎麼想的,奕訢很清楚,無非就是去往異邦禮節體制均不通,並無效仿先例,唯恐出錯,寧可不去。
赫德是個中國通,他深知中國人死要面子的習性,出主意說我們不以正式出訪的目的去,而是觀光考察,表面上是感受與東方迥異的西方文明的官方旅遊團,實質上卻是借出訪機會學習考察。所以,不必拘禮。
經過初試和複試,最終選了一個看起來還算符合標準旗人,斌椿。不過他是個年逾花甲的老頭。
家裏人聽說他要遠涉重洋去往蠻夷之國,紛紛勸阻他三思而後行。爲了說服斌椿,他們甚至舉出漢朝蘇武出使匈奴被困貝加爾湖二十多年的悲慘例子。但斌椿卻意志堅定,他心裏真實想法是:“吾乃朝廷官派,名正言順的西來東土第一人。”這個機遇不是任何人都可以擁有的,你們等着我勝利歸來的消息吧!
斌椿攜三位京師同文館的優秀學生在赫德的陪同下從上海乘輪船啓程,經過一個多月的海上航行抵達法國南部港口城市馬賽。
剛上岸,斌椿一行就被高大雄偉的異國建築震驚了,整齊的街道,彬彬有禮的大鼻子法國人向他們投來好奇的目光。浪漫國度的主人熱情歡迎遠道而來的東方客人,邀請斌椿一行參觀當地的教堂、學校、工廠等等。馬賽記者24小時跟隨中國官方考察團,詢問他們對馬賽的印象,喫住是否習慣,甚至建議斌椿找一名馬賽女郎共度良宵。
一羣留着長辮子的東方人登上了當地媒體的頭版頭條,報紙因此脫銷。街頭巷尾紛紛議論他們的穿着、長相和行爲,一切看起來都是那麼的新鮮和刺激。
在巴黎參觀了凡爾賽宮凱旋門,迷人的夜色讓斌椿那顆已垂垂老矣的心臟找回了年輕時的感覺。
離開法國後,斌椿進入了赫德的祖國英吉利。作爲工業革命的搖籃,倫敦比法國更爲繁華。鱗次櫛比的高樓大廈,摩肩接踵的生意人,蒸汽機、火車、電報、顯微鏡、輪船、高爐、槍械、近代機器工廠等從來沒有見過的東西充斥在斌椿一行的眼睛裏,目不暇接。接待人員特意送了斌椿一個火車模型留作紀念。
令斌椿沒有想到的是,赫德工作做得極其到位,英國女王維多利亞破天荒的接見了斌椿,他也成爲英國女王第一次非正式接見的中國官員。
維多利亞爲清朝客人舉辦了盛大的歡迎舞會,斌椿第一次見到了袒胸露背的西洋女子,興奮和驚愕寫在了那張長滿皺紋的臉上,他心裏暗自得意:“此次西行真乃開眼看世界,此生無憾!”
斌椿還在英國接待人員的建議下,拍了人生第一張照片。
有一天早茶,斌椿在翻譯的幫助下閱讀英國報紙,他發現英語句子之間由小蝌蚪和小圓圈等符號隔開。這個發現讓他興奮不已,連忙問翻譯人員其中奧祕。翻譯介紹說這些符號叫做標點,是用來分隔句子和表示語氣只用,類似漢語中的句讀。
斌椿是個讀書人,讀了一輩子聖賢書,何處句讀都是靠揣摩,極易發生誤解。他覺得英國人這個發明很好,統一了閱讀標準,避免了因不瞭解文章含義胡亂句讀的錯誤,他決定將這一重大發現回國後稟報天子。從英國一路北上,斌椿遊歷考察了比利時、荷蘭、丹麥、挪威、瑞典、芬蘭、沙俄、普魯士等國,深入考察當地經濟政治民俗文化等,邊走邊記,走完一圈歷時將近四個月。
回國之後,斌椿將西方諸國遊歷成書《乘槎筆記》共朝廷參考。實話講,由於眼界和知識所限,斌椿之行並未給清廷帶來思想上的變化,唯一有意義的就是引入了標點符號的概念。他在書中更多的是描繪了西方浮世繪,對於奇巧科技略略帶過,並未註明詳細原理。
儘管如此,斌椿也是中國第一位官派出國考察的官員,雖然從結果看旅遊的性質更甚,但意義非凡。中國人漸漸覺得英法諸國與越南朝鮮等藩屬國不同,世界原來不是自己想象的那麼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