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宮女兒身姓孫,十五綠鬢堆濃雲。臉花歌笑豔杏發,肌玉才近紅瓊溫。仙源曾引劉郎悟,天教謫下風塵去。策金堤上起青樓,照水花間開繡戶。山陽天下居要衝,春行處處皆香風。花名樂府三千輩,惟君第一嬌姿容。畫舫驕馬日過門,過者知名求見君。侍君顏色肯一顧,方肯延入羅芳樽。遏雲數聲貫珠善,驚鴻舞態流風轉。不是當朝朱紫人,歌舞筵中難得見。朝英國士相歡久,學詩染翰顏兼柳。衛尉卿男號富兒,黃金滿載來見之。朝歡夕宴奉歌酒,春去秋來情愈厚。青絲偷剪結郎心,暗發深誠誓婚偶。深更不與家人露,藏頭掩面隨郎去。千里相從人不知,鴛鴦比翼凌雲飛。帝城風物正春色,與郎遍賞遊芳菲。郎去高堂負父意,父親惜子情難制。六禮安排迎入門,且圖繼嗣延家世。銓行補吏任忠州,整袖長江同溯流。瞿塘灩澦遍經歷,二年惟愛居蠻陬。解官入京重調轉,空閨獨坐居京輦。傷離感疾時召醫,無何楚客皆聞知。急具高堂報阿母,母怒大發如風雨。來見嬌娘大嗟怨,怒聲肆罵千千遍。扶奪上馬去如飛,爭奈郎蹤相去遠。回到孃家三四春,雙眸盈疾愁見人。蕙心蘭性慾枯死,盤金匣玉都埃塵。阿母養身今已報,從今所得多金寶。誓心不嫁待郎音,煙波萬里難尋耗。邇來泛跡渡金陵,住近儀真江外亭。北提徵轡過花院,分明認得嬌娘面。舊家雲鬢慵理妝,淚裹羅襟金縷濺。燈前相顧問行年,一別音容何杳然。君今三十未爲老,昔時青發今華顛。君容若入襄王夢,我才曾試光明殿。秋江夜醉話平生,坐抱琵琶船上宴。嬌娘嬌娘真可惜,自小情多好風格。只恐情多誤爾身,休把身心亂拋擲。君不見樂天井底引銀瓶,瓶沉簪折爭奈何。
楚宮有個女子姓孫,十五歲時烏黑的鬢髮堆積如雲。
面容如花,歌聲笑語如豔麗的杏花綻放,肌膚如玉,才接近紅瓊般溫潤。
仙源曾引得劉郎覺悟,上天讓她謫落到塵世中去。
在堤上築起青樓,照着水花之間開設繡戶。
山陽處在天下重要的交通要道,春天出行處處都有香風。
在花名樂府的衆多人中,只有她有着第一等的嬌豔姿容。
華麗的畫舫和驕馬每天從門前經過,路過的人知道她的名聲都求見她。
希望她能看自己一眼,才肯被請進屋裏擺上美酒。
她遏雲般的歌聲如串串珍珠般美妙,驚鴻般的舞姿如流風般轉動。
不是當朝的達官貴人,在歌舞筵席中很難見到她。
和朝中的才俊相歡很久,學詩寫字有顏真卿和柳公權的風格。
衛尉卿家的男子號稱富家子,滿載黃金來見她。
朝歡暮宴供奉着歌酒,春去秋來情意愈發深厚。
她偷偷剪下青絲繫住郎心,暗自發出深沉的誠意發誓成爲伴侶。
深夜也不向家人透露,藏頭掩面跟着郎離去。
千里相隨別人都不知道,像鴛鴦比翼在雲間高飛。
京城的風光正處於春色中,和郎一起遍賞遊玩芳菲之處。
郎離去到高堂違背了父親的意願,父親愛惜兒子情意難以控制。
安排六禮迎她入門,暫且圖謀延續後代傳承家世。
她被銓選補任忠州的官職,整袖在長江一同逆流而上。
瞿塘峽和灩澦堆都經歷過,兩年裏只喜愛住在蠻夷之地。
辭官入京重新調轉,獨自空閨住在京城。
因傷離感病時常請醫,沒多久楚地的客人都聽說了。
急忙準備去高堂稟報阿母,阿母大怒如風雨般發作。
來見嬌娘大大地嗟嘆埋怨,怒罵聲放肆地喊了千千遍。
扶着她奪上馬離去如飛,無奈郎的蹤跡已經遠去。
回到孃家三四春,雙眼滿是病愁不願見人。
蕙質蘭心幾乎要枯死,盤金匣玉都落滿灰塵。
阿母養生如今已有回報,從今以後得到很多金銀財寶。
發誓不嫁人等待郎的消息,煙波萬里難以尋到音信。
近來漂泊到金陵,住在靠近儀真的江外亭。
在北堤上騎着馬經過花院,分明認出了嬌娘的面容。
舊時如雲的鬢髮懶得梳理妝容,淚水裹着羅襟金縷都濺溼了。
燈前互相詢問經歷的歲月,這一別後音容爲何如此杳無蹤跡。
你如今三十歲不算老,過去的黑髮如今已變成白髮。
你的容貌若進入襄王的夢中,我的才學曾在光明殿應試。
秋江夜裏醉酒談論平生,坐着抱着琵琶在船上宴飲。
嬌娘嬌娘真可惜,從小就多情有好品格。
只恐多情誤了你自己,不要把身心隨意拋擲。
你沒看見白居易詩中那井底引銀瓶,瓶沉簪折又能怎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