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歐陽心獨苦,蒐羅天下文中虎。未逢賈馬嗟誰有,昆體文章正旁午。一得眉山老翁語,始愜平生好奇古。騫騰鸞鳳螭虯侶,錦繡腎腸終日吐。眉山跨馬挾雙龍,迤邐斜攲劍閣東。一息萬里先羣雄,是日魯酒歸醇醲。仁廟當朝起數公,四時閶闔來清風。眉山秉筆摩蒼穹,稽首獻議何雍容。是時慶曆垂嘉祐,東省西垣半耆舊。一代偉人爭入彀,大開黃閣鹹虛受。公時脫穎眉山後,歆向機雲同一奏。建安數子空鳴脰,集賢學士皆籠袖。玉人發馬下天階,華蓋星邊捧詔來。天子延英不浪開,爲公此日深徘徊。金吾侍側天顏低,上列四輔前三臺。相與疇諮將相材,飄然八駿先龍媒。西京應制十八九,晁董袖然爲舉首。此輩昂藏希世有,劉蕡又作蛟龍吼。觀公舉勸新人手,玉壺破碎珠囊剖。許國誠心仍貫鬥,識者談之不容口。天公一見列詩曹,指揮姮娥供兔毫。公歌數闕風刁刁,若耶溪上皆停橈。郢客擲筆不敢操,楚人往往收離騷。李杜藩牆不甚牢,李白脫卻錦繡袍。東風顛入五湖裏,萬籟聲聲酷龍耳。河伯江妃愁欲死,只恐公來搜見底。南登灞岸將何以,直節壯懷聊自倚。養得身長數千裏,天地一夜風雷起。官家內相能幾人,幾人到此陪經綸。天語叮嚀下降頻,金蓮燭畔窺龍鱗。日曝花磚暖繡裀,鐶金佩玉何申申。姮娥喚作真麒麟,焉知韓李非前身。龍樓漏箭銅壺挹,隱約六街騶唱入。傳宣使者翻然集,月題控馬天門立。錦箋瓊管尚書給,九韶忽然如俯拾。宸恩四海周流及,武帝王封乃平揖。我宋修文偃武初,詞林翰苑森扶疏。竇儀陶谷端何如,峨冠曳履承明廬。草昧功名向武夫,討論潤色姑徐徐。剪夷五代尊圖書,墨客稍稍躋天衢。中間作者相踵武,請試從頭爲君語。真宗皇帝親神宇,楊億風流玉堂處。傾金注瓦橫樽俎,大笑鬨堂任豪舉。逡巡百尺江南楮,密掃煤煙驟如雨。六一超然又不同,陳言萬紙一洗空。晉宋齊梁不待攻,兩漢直抵元和中。龍驤鳳舉扶桑中,五采射日吞長虹。滿堂玉磬諧金鐘,紛然和者如笙鏞。木鐸可憐聲獨悄,一振鏗然須大老。伊說數公無處討,蕭曹丙魏規模小。馬遷班固工品藻,出處行藏何太少。升沉將相王侯了,經天緯地憑誰好。信知風采古爲多,堯舜文章煥若何。東作西成南已訛,真人更集滿東坡。夷夔禮樂俄森羅,黼黻郊廟金盤陀。羽毛率舞呈天和,高陽才子前賡歌。君哉頷首一俞爾,執簡抽毫無及矣。周公整頓乾坤已,開闔明堂復如此。從頭製作軒轅始,海獸山禽鹹獻美。袞冕分明圭玉侈,六代光華藹天子。日月星辰繢九天,蟲魚草木續山川。羣聖文章想亦然,百家妙理何周旋。離離黍稷春風前,東周一去追無緣。帝德王功只僅傳,廟堂急管催繁弦。巍哉孔子尊如帝,矯矯孟軻天莫制。斯文其喪今何在,鄒魯邈然安可再。揚雄力寡知無奈,天祿校讎真末計。江海悠悠百川逝,回首相望幾千載。熙寧天子憫斯文,展轉搜揚到海垠。丞相王公舉趾尊,委蛇二老西來賓。咀嚼六經如八珍,補葺東魯鋤西秦。天子資之又日新,八風自轉成天鈞。頃從孟子驅楊墨,他日淫詞又榛棘。豐鎬荒涼天空碧,中庸一路幾充塞。金陵爲此深求直,二十年來人稍識。求之左右逢星極,內聖外王真準的。古人效學豐文斯,堂陛之間意已移。彝何虎蜼尊何犧,云何簠簋加靈龜。不然製作知無時,反魯詩書一貫之。明明古訓識者誰,百家效語如嬰兒。蝌蚪六書藏屋壁,豈比鐘王論筆跡。會通意象如作易,不假語言含妙德。倘從對偶音聲覓,洙泗文章少平仄。解到雕蟲童子識,斯人稍得揚雄力。熙寧論撰亦何慚,況把先儒衆說參。舉世傳經作指南,辟雍泮水堆牙籤。或者囂然痛欲殲,安得諸儒口遂鉗。聖主賢王實詢僉,公當一語令師嚴。翻思偃蹇熙寧末,苦信古書由世拙。金陵戶外履成列,稱衡一刺終漫滅。彷佛五經無二說,堂堂萬里星中月。欲論西漢誰優劣,忽若吟蟬風脰咽。邊韶性懶讀書頑,病甚相如下筆慳。敢望言如霧豹斑,擔簦負笈徒間關。沂水春來粗解顏,浴沂童子彌春灣。先哲如龍尚許攀,鼓琴從之豈浪閒。可憐道德共耕獵,何苦侯門俟彈鋏。不挾而來聊自愜,栩然夢爾爲蝴蝶。飲中數子劉伶俠,江外主人張翰攝。短船下水輕仍捷,落帆解舵吳山脅。
昔日的歐陽先生內心獨自愁苦,蒐羅天下文章中的傑出人才。
沒有遇到賈誼、司馬相如而感嘆誰有那樣的才華,當時昆體文章正盛行。
一旦得到眉山老翁的言論,才滿足平生喜好古雅。
像騰飛的鸞鳳螭虯那樣的同伴,錦繡的才思整天吐露。
眉山先生騎着馬帶着如雙龍般的才華,曲折歪斜地來到劍閣東邊。
他一行動就超越萬里領先羣雄,這一天魯國的酒迴歸醇厚。
仁宗在朝時興起了數位大臣,四季在宮廷中吹來清風。
眉山先生執筆可摩天,恭敬地進獻建議是多麼從容。
這時是慶曆年間接近嘉祐年間,宮廷的東省和西垣有多半是年高望重之人。
一代偉大的人物爭相被選用,大規模地開設官職都空缺等待。
先生在眉山之後脫穎而出,與歆向、機雲一同進呈。
建安的幾位才子只能空自鳴叫,集賢學士都袖手旁觀。
如玉的人騎馬走下天階,在華蓋星旁捧着詔書而來。
天子在延英殿不是隨便開啓,爲了先生這一天深深徘徊。
金吾侍衛在旁天子臉色低沉,上面排列着四輔和前三臺。
一起商議將相的人才,瀟灑地八駿馬先如龍媒。
在西京應制的有十之八九,晁董二人出類拔萃列爲首位。
這類傑出之人世間少有,劉蕡又像蛟龍怒吼。
看先生舉薦新人,就像玉壺破碎珍珠囊破裂。
爲國奉獻的誠心仍然直衝北斗,有見識的人談論起來讚不絕口。
上天一見將他列入詩界,指揮嫦娥供給他兔毫。
先生歌唱幾首歌風聲蕭蕭,若耶溪上都停了船槳。
郢客扔下筆不敢再寫,楚地的人往往收藏《離騷》。
李白杜甫的藩籬不很牢固,李白脫去了錦繡袍。
東風將他吹入五湖之中,萬籟之聲酷如龍吟。
河伯江妃憂愁得要死,只怕先生來搜查到見底。
南登灞岸將用什麼辦法,只有正直的節操和豪邁的情懷可以自我依靠。
培養得身長數千裏,天地間一夜風雷涌起。
朝廷內的宰相能有幾人,有幾人能到這裏參與治理國家。
天子的話語頻頻殷切叮囑,在金蓮燭旁偷看龍鱗。
太陽曬着花磚暖着繡墊,戴着金環佩着玉是多麼顯耀。
嫦娥喚作真麒麟,哪裏知道韓愈李白不是前身。
龍樓的漏箭銅壺滴漏,隱約傳來六街的騶唱聲。
傳宣使者突然聚集,在月光下控馬站在天門。
錦箋瓊管由尚書供給,九韶之樂忽然像俯身拾起。
皇恩在四海廣泛傳播,武帝王封才平等揖拜。
我宋朝在開始修文偃武時,詞林翰苑繁茂密集。
竇儀陶谷究竟怎麼樣,戴着高帽拖着鞋子在承明廬。
在草創時期功名歸於武夫,討論潤色暫且慢慢來。
剪滅五代推崇圖書,文人逐漸登上高位。
中間的作者相繼涌現,請試着從頭爲你講述。
真宗皇帝親自重視文治,楊億在玉堂之處風流倜儻。
傾盡金錢注滿瓦器橫放着酒器,大笑鬨堂盡情豪舉。
短時間內的百尺江南紙,仔細清掃煤煙如驟雨般。
六一先生超然不同,陳舊的言論萬紙一洗爲空。
晉宋齊梁不用去攻擊,兩漢直接抵達元和年間。
像龍驤鳳舉在扶桑之中,五彩光芒射日吞下長虹。
滿堂的玉磬與金鐘相和諧,紛紛應和的如同笙鏞。
木鐸可憐聲音獨自悄然,一振作發出鏗鏘之聲需要大老。
伊尹所說的幾位先生無處尋找,蕭何曹參丙吉魏相規模太小。
司馬遷班固擅長品評藻飾,出處行藏怎麼太少。
升沉將相王侯都過去了,經天緯地憑藉誰好。
確實知道風采古代爲多,堯舜的文章煥發出怎樣的光彩。
春種秋收在南方已經有錯誤,真正的人才又都聚集在東坡。
伯夷夔的禮樂立刻羅列,在郊廟的黼黻如金盤般。
羽毛舞動呈現出上天的和諧,高陽才子前面接着歌唱。
先生點頭一次表示同意,拿筆抽取毫無涉及。
周公整頓乾坤之後,開啓關閉明堂又如此。
從頭製作從軒轅開始,海獸山禽都獻上美麗。
袞冕分明圭玉奢侈,六代的光輝映照天子。
日月星辰繪製在九天,蟲魚草木延續着山川。
羣聖的文章想必也是這樣,百家的妙理如何周旋。
離離的黍稷在春風前,東周一旦離去追不回來。
帝王的德行和功業只僅僅流傳,廟堂急切的管樂催促着繁複的絃樂。
巍然啊孔子尊如帝王,矯健啊孟子上天也不能制服。
這種斯文現在何在,鄒魯遙遠怎麼還能再出現。
揚雄力量單薄知道無奈,天祿校讎真是沒有辦法。
江海悠悠百川流逝,回首相望已經幾千年。
熙寧天子憐憫斯文,輾轉搜索到海邊。
丞相王公舉止尊貴,兩位老人從容不迫地從西方而來。
咀嚼六經如同八珍,修補東方的魯國剷除西方的秦國。
天子又讓它日日更新,八風自然轉動成爲天鈞。
不久前孟子驅除楊朱墨子,以後又會有淫詞如荊棘般生長。
豐鎬荒涼天空碧藍,中庸一路幾乎被堵塞。
金陵爲此深深追求正直,二十年來人們逐漸有所認識。
尋求左右遇到星極,內聖外王真是準確的標準。
古人效仿學習豐富文章,殿堂之間的意思已經改變。
彝器爲何是虎蜼尊爲何是犧,爲何簠簋加上靈龜。
不然製作不知道什麼時候,返回魯國的詩書是一貫的。
明明古訓認識的是誰,百家效仿的話如同嬰兒。
蝌蚪文和六書藏在屋壁,怎能比鍾繇王羲之論筆跡。
會通意象如同創作《易》,不假借語言蘊含妙德。
倘若從對偶音聲去尋找,洙泗文章很少有平仄。
理解到雕蟲小技童子也能認識,這人稍微有揚雄的力量。
熙寧年間的論著又有什麼慚愧,何況把先儒的衆多說法參考。
舉世傳經作爲指南,辟雍泮水堆積着牙籤。
有人或許喧鬧地痛惜想要消滅,怎能讓各位儒者閉口不言。
聖主賢王確實詢問衆人,先生應當一句話讓師道嚴格。
回想在熙寧末年的艱難,苦苦相信古書因爲世人笨拙。
金陵門外鞋子排成列,禰衡一刺最終也會磨滅。
彷彿五經沒有不同的說法,堂堂萬里如同星中月。
要論西漢誰優誰劣,忽然像吟蟬脖子哽咽。
邊韶生性懶惰讀書頑皮,病重如同司馬相如下筆艱難。
哪敢期望言論如霧豹的斑紋,揹着書箱挑着擔子只是徒勞奔波。
沂水春天來稍微展露笑顏,在沂水中沐浴的童子充滿春天的河灣。
先哲如龍還允許攀附,鼓琴跟隨他豈能是白白悠閒。
可憐道德一起耕作狩獵,何苦在侯門等待彈鋏。
不帶而來姑且自我滿足,栩栩如生地夢到自己成爲蝴蝶。
飲酒中的幾位如劉伶般俠義,江南的主人如張翰般灑脫。
短船下水輕快仍然敏捷,落下帆解開舵在吳山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