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人瑞一般指金聖嘆。金聖嘆(1608.4.17—1661.8.7)名採,字若採。明亡後改名人瑞,字聖嘆,別號鯤鵬散士,自稱泐庵法師。明末清初蘇州吳縣人,著名的文學家、文學批評家。明末諸生出身,爲人狂傲有奇氣。金聖嘆的主要成就在於文學批評,對《水滸傳》、《西廂記》、《左傳》等書及杜甫諸家唐詩都有評點。他乩降才女葉小鸞,寫下動人篇章,成爲江南士人佳話,亦爲曹雪芹構思和創作《紅樓夢》的素材之一。金聖嘆提高通俗文學的地位,提出“六才子書”之說,使小說戲曲與傳統經傳詩歌並駕齊驅,受推崇爲中國白話文學運動的先驅,在中國文學史上佔有重要地位。
兒子:金雍
女兒:金法筳
族兄:金昌。
金聖嘆生於1608年3月3日(萬曆三十六年四月十七日),童年貧困孤獨,九歲入讀私塾,刻苦勤奮,思想獨立,喜愛閱讀,尤其沉迷於《水滸傳》,成年後考取秀才,耗費無度,以致常處貧困。金聖嘆篤信神佛,喜讀佛經和結交僧人,擅長扶乩降靈,自稱爲佛教天台宗祖師智顗弟子的轉世化身,託名“泐庵”法師,士大夫尊稱爲“泐公”或“泐師”,20歲起開始在吳縣扶乩,自稱收納30多個已逝女子爲冥間弟子,1635-1637年間最活躍,曾到葉紹袁、錢謙益、姚希孟、戴汝義等士大夫家中扶乩,寫出優美感人的篇章,往往說中事主的心思,受葉紹袁等人的崇信;錢謙益直言金聖嘆好像受某種神靈支配。其後他絕意仕宦,埋首書本,約在1641年評點小說《水滸傳》,1656年刊行評點王實甫《西廂記》,此外編輯唐詩選集《唐才子書》8卷,編寫八股文應試範本《制義才子書》,並註釋杜甫詩集。他亦開堂招生講學,旁徵博引,炫耀才學,頗受當地士庶讚賞。他爲人狂放不羈,能文善詩,因歲試作文怪誕而被黜革。後爲應科試,改稱金人瑞,考第一,但絕意仕進,以讀書著述爲樂。評註不少古典,奇才也。
順治十七年(1660年),皇帝對金聖嘆的作品加以讚美“此是古文高手,莫以時文眼看他。”他聽說後,隨即“感而泣下,因向北叩首”。
順治十八年(1661年),吳縣新任縣令任維初爲追收欠稅,鞭打百姓,虧空常平倉的漕糧,激起蘇州士人憤怒。3月初,金聖嘆與一百多個士人到孔廟聚集,悼念順治帝駕崩,藉機發泄積憤,到衙門給江蘇巡撫朱國治上呈狀紙,控訴任維初,要求罷免其職。朱國治下令逮捕其中11人,併爲任維初遮瞞迴護,上報京城諸生倡亂抗稅,並驚動先帝之靈。清朝有意威懾江南士族,再逮捕金聖嘆等7個士人,在江寧會審,嚴刑拷問,以叛逆罪判處斬首(順治十八年七月十三日),於8月7日行刑,是爲哭廟案。
臨死前金聖嘆看見家人,神色自若的說:“蓮子心中苦,梨兒腹內酸。”他的家人一聽,忍不住嚎啕大哭,圍觀的人也都爲之鼻酸,而潸然淚下。金聖嘆財產充公,家屬發配滿洲。金聖嘆僅向巡撫示威,並無意造反,卻遭貪官陷害,在獄中悔恨交加,念念不忘、難以釋懷的是才子書評點尚未完成,辜負生平志業。過身後,族兄金昌收集編輯其著作與遺稿,題爲《唱經堂才子書匯稿》出版,兒子金雍則編集他對唐詩的評解,題《唐才子詩甲集》出版。
傳說聖嘆死後託夢給朱眉方,說他已成爲鄧尉山神。鄧尉山在蘇州西南七十里光福鎮,又名萬峯山,前瞰太湖,風景極佳。鄧尉山多梅樹,花開時一望如雪,如頌聖嘆人品之高潔。
墓葬在蘇州吳中區藏書五峯山下博士塢,江蘇省文物保護單位。傳在今河北省阜城縣曾有衣冠冢一座。▲
金聖嘆爲人孤高,率性而爲,個人主義,以才子自居,狂放不羈,譏笑其他秀才庸俗愚拙。他自幼學佛,勸人向善,傾向佛道二家的自由放任,又有儒家的入世衝動。他深感人生只是大夢一場,全然虛幻,短暫易逝,充滿煩惱失意,一切都不可恃,嚮往閒適平和的田園生活。他把男女之情與其他人情區分開來,強調其中必然含有色慾,出於自然,聖人禮制亦不廢情慾。
他亦不失儒生身份,期待有用於世,敬佩杜甫的忠君愛國,特別認同孔子弟子曾點。曾點以無意仕宦與嚮往自由而著名,爲孔子所讚歎,金聖嘆特此取字爲“聖嘆”。
政治思想上他傾向保守,批評明末官府苛政,同情被欺壓的百姓,甚至主張官逼民反,但認爲王命和禮法終不可違,對盜匪大肆譴責,特別討厭梁山泊首領宋江。▲
金聖嘆的主要成就在於文學批評,他的評點很注重思想內容的闡發,往往借題發揮,議論政事,其社會觀和人生觀灼然可見。他斥責“犯上作亂”,釋“水滸”之名爲“惡之至,迸之至,不與同中國”,反對“以忠義予之”;然而他又同情民生疾苦,痛恨魚肉良民的官吏和行同盜賊的官軍,並意識到“一高俅”之下還有“百高廉”,“千殷直閣”及其狐羣狗黨,結成禍國殃民的社會勢力,108人“不得已而盡入於水泊”是“亂自上作”,因而肯定了梁山英雄的反抗。
他認爲,“居其邦,不竊議其大夫之得失,惡傷治也”,“非聖人而作書,其書破道,非天子而作書,其書破治,破道與治,是橫議也”;然而又承認天下無道則庶人敢議,“庶人之議皆史也”。
他宣揚“忠恕”、“孝悌”之類儒家道德規範;然而又揭露禮教對人性的摧殘,讚美崔鶯鶯、張生的叛逆行爲,譏諷冬烘秀才目《西廂》爲淫書,而推《西廂》爲“天地妙文”。
他接受佛教的虛無思想,視人生若夢幻,所謂“天地夢境”,“衆生夢魂”;然而他又直面現實,並孜孜於述作,以爲“生死迅疾,人命無常,富貴難求,從吾所好,則不著書其又何以爲活也?”
可以看出,金聖嘆的思想中是充滿着矛盾的。金聖嘆文學批評的精彩之處在於對作品的藝術分析。他的詩文評比較平常,如強分律詩爲二解,套用八股文起承轉合之法說詩,頗爲人所詬病。
他評《水滸傳》、《西廂》二書時的藝術見解則獨出手眼,繼李贄、葉晝之後將小說戲曲評點推進到新的高度。他自謂評書“直取其文心”,“略其形跡,伸其神理”,實即旨在探索創作規律,在這方面確實頗有創見。他把人物性格的塑造放到首位,指出:《水滸傳》令人看不厭“無非爲他把一百八個人性格都寫出來”。而塑造性格成功的關鍵是捕捉住人物的獨特的個性,“人有其性情,人有其氣質,人有其形狀,人有其聲口”。即使是同一類型的性格,也要顯示出同中之異。
他的評點中還涉及描寫一個人物的性格應表現出多面性、複雜性,又應表現出統一性、連貫性的問題,如他認爲《水滸傳》中先寫魯達以酒爲命,後寫魯達涓滴不飲,“然而聲情神理,無有非魯達者”;寫李逵樸至中又有奸猾,而“寫得李逵愈奸猾,便愈樸至”。也涉及人物語言個性化的問題,“一樣人,便還他一樣說話”。在衆多的人物中應突出主要人物,如說“《西廂記》止寫得三個人:一個是雙文,一個是張生,一個是紅娘”,“若更仔細算時,《西廂記》亦止爲寫得一個人。一個人者,雙文是也”。
金聖嘆在評點的同時,也對原作加以修改,除詞句外,還作了全局性的刪削。他判定《水滸傳》後50回系羅貫中“橫添狗尾”,故盡行砍去,自稱得“貫華堂古本”無續作,又僞造施耐庵序於前。遂成今傳的70回本。又斷言《西廂記》第五本非出王實甫之手,也是“惡札”,故截去而以《驚夢》收尾。
他所說的“澄懷格物”,實際上又關及塑造出活生生的人物性格,要靠冷靜細緻的觀察,要靠設身處地的體驗,即所謂“動心”、“現身”。他也很重視情節和結構:認爲情節要出人意外,用“奇恣筆法”,“龍跳虎臥”,但又要合乎情理,“寫極駭人之事,卻盡用極近人之筆”;又強調結構的完整性,“一部書只是一篇文章”,作者必須“全局在胸”,因此講究“過接”、“關鎖”、“脫卸”,要求行文如“月度迴廊”,有必然的次第。他所謂的“靈眼覷見,靈手捉住”,相似於對創作靈感的強調;但他又重“法”,說“臨文無法便成狗嗥”,並總結出種種表現手法,如“那輾”等等。總之,金聖嘆已提出了較有系統的小說戲曲創作理論。
金聖嘆還節評《國語》《國策》《左傳》等書。其評點注重思想內容的闡發,往往借題發揮,議論政事,其社會觀、人生觀灼然可見。他提出了較爲系統的小說、戲曲創作理論,其文學理論及批評業績爲我國文學理論批評發展史作出了特殊貢獻。首先,他闡發了小說、戲劇等敘事文學創作不同於詩歌、散文寫作的若干規律,他強調小說要“因文生事”,而又非任意杜撰,要遵循生活的邏輯;同時又提出了以塑造人物性格爲中心的文學理論批評的觀點和方法。其次,提供了一種以評價作品人物性格分析和性格塑造爲核心的文學批評。第三,他還總結出了諸如倒插法、夾敘法、草蛇灰線法、綿針泥刺法、弄引法、獺尾法等全新的創作方法與批評方法。金聖嘆有詩集《沉吟樓詩選》。
金聖嘆吸收了明代士人評點古文、史書,尤其是八股文的手法。除了《水滸傳》、《西廂記》和唐詩,他也評點過八股文。明代古文與小說戲曲的評點,大多隻是在文章妙處打圈點,提醒讀者注意,加上簡單批語。金聖嘆擴充舊有評點之法,綿密有如經書註釋,並勇於改動原文,以“奇”、“妙”等評語自我喝彩,甚至自誇點評無與倫比。他期待讀者透過其評點,學會怎樣閱讀其他文學作品。他自視爲權威,瞭解甚至超越原作者的思想世界,文學評點的目的不是去尋覓古人意思,而是爲了與後人交往,對作品的解讀,無須與作者原意相同。▲
自題聯
老拳搏古道;
兒口嚼新書。——金聖嘆自題
大師金聖嘆文筆幽默,幽默了一輩子,連臨終要事也還是幽默——大師身陷囹圄將被斬首時叫來獄卒說“有要事相告”。獄卒以爲大師會透露出傳世寶物的祕密或是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拿來筆墨伺候大師。但沒想到大師的“臨終要事”竟然還是幽默。金聖嘆指着獄卒給的飯菜說:“花生米與豆乾同嚼,大有核桃之滋味。得此一技傳矣,死而無憾也!”這也是大師最後一句被記錄下來的話。
刀起頭落,從金聖嘆耳朵裏滾出兩個紙團,劊子手疑惑地打開一看:一個是“好”字,另一個是“疼”字。
——金聖嘆的“臨終要事”
金聖嘆因冒犯皇帝,受“抗糧哭廟”案牽連而被朝廷處以極刑。行刑日,淒涼肅穆,方圓不大的一塊陰森森空地,四周閃着刀光劍影,顯得陰森恐怖。胸藏秀氣,筆走龍蛇,蔑視朝廷的一代文學批評家金聖嘆,披枷戴鎖,巋然立於囚車之上。刑場上,劊子手手執寒光閃閃的鬼頭刀,令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慄。眼看行刑時刻將到,金聖嘆的兩個兒子梨兒、蓮子(小名)望着即將永訣的慈父,更加悲切,淚如泉涌。金聖嘆雖心中難過,可他從容不迫,文思更加敏捷,爲了安慰兒子,他泰然自若地說:“哭有何用,來,我出個對聯你來對,”於是吟出了上聯“蓮子心中苦”。兒子跪在地上哭得氣咽喉幹、肝膽欲裂,哪有心思對對聯。他稍思索說:“起來吧,別哭了,我替你對下聯。”接着念出了下聯“梨(離)兒腹內酸”。旁聽者無不爲之動容,黯然神傷。上聯的“蓮”與“憐”同音,意思是他看到兒子悲切慟哭之狀深感可憐;下聯的“梨”與“離”同音,意即自己即將離別兒子,心中感到酸楚難忍。這副生死訣別對,出神入化,字字珠璣,一語雙關,對仗嚴謹,可謂出神入化,撼人心魄。只見寒光閃處,伴着這驚天地、泣鬼神的千古絕唱,一代才華橫溢的飽學之士、文壇巨星過早地隕落了。
蓮子心中苦,
梨兒腹內酸。——金聖嘆刑場訣別自題
雨入花心,自成甘苦。
水歸器內,各現方圓。——金聖嘆自題
上聯是從杜甫《北征》詩中“雨露之所濡,甘苦齊結實”兩句化出,杜詩原意爲天賜雨露相同,而果實甘苦各別。“雨入花心自成甘苦”,則指同樣是雨露滲入花心,只因花自身的變化出現或甘或苦的結果。繼上聯表現水的質變,下聯強調水的形變,即放入不同的器皿中,其形不同,器方則方,器圓則圓。此聯寫得是常見的自然現象,但給人的啓迪是多方面的,如人應如何對待外界影響,應如何把握自身努力等等,正因此,當細讀而深究。
撰題聯
流水今日;
明月前身。——金聖嘆題佛經
千古絕吟太白詩;
大江東去學士詞。——金聖嘆題書房
真讀書人天下少;
不如意事古今多。——金聖嘆感題時勢
一個文官小花臉;
三朝元老大奸臣。——題舅父錢謙益
金聖嘆的舅父錢謙益,老奸巨猾,玩世不恭,原是明崇禎手下禮部尚書,後李自成進京,他投靠了南明奸相馬士英。清兵南下,眼看南明快要覆滅,他又搖身一變,屈膝投降,當上清朝的禮部侍郎。這天,錢侍郎生日作壽,金聖嘆母命難違,前往祝壽。酒席宴上,一個個搖頭晃腦,彈冠相慶。獨有金聖嘆板着臉,不卑不亢,沉默不語。酒過三巡,一個打秋風的賓客過來拍馬屁了。他說:“錢大人,令甥金相公乃江南才子,今日盛會,正好置酒論文,讓我等開開眼界。”一時間贊聲四起,金聖嘆倒也不推辭,站起來淡淡一笑:“盛情難卻,只好獻醜了。就提一對聯吧!”只見金聖嘆手握鬥筆,飽蘸濃墨,寫道:“一個文官小花臉;”衆人一見,大驚失色,錢侍郞正在捋須的手一顫抖,不覺拔掉了幾根鬍子。心想,這小子也太狂妄了!這七個字可以亂寫?只見金聖嘆不慌不忙又寫了四個大字:“三朝元老……”衆賓客一見,臉上露出笑容。錢侍郎怕金聖嘆又來什麼邪勁,便走上前衝他伸大拇指:“人瑞,真人才也!”誰知金聖嘆卻冷冷一笑,毫不遲疑,“刷刷刷”寫完,把筆一擲,拂袖而去。衆人一看,只見金聖嘆寫下的是十四個字:“一個文官小花臉;三朝元老大奸臣。”錢謙益兩眼翻白,手腳冰涼,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臺榭如富貴,時至則有;
草木知名節,久而後成。——金聖嘆題書齋
大小子,上下街,走南到北買東西;
少老頭,坐睡椅,由冬至夏讀春秋。——金聖嘆撰技巧聯
天上月圓,人間月半,月月月圓逢月半;
今夜年尾,明朝年頭,年年年尾接年頭。——金聖嘆題時令年節
一年中秋賞月,金聖嘆偶得上聯,可是苦思半夜未有下聯,次日他把這上聯寫在壁上,每天沉思,終不能對。直至大年三十除夕夜團年守歲,其妻嘆曰:“今夜是最後一天,到明日又是一年的開頭了。”金聖嘆一聽,突然跳起來說:“下聯有對了!”隨即在壁上續接寫出了下聯。
這老翁捨得幾文錢,齋僧佈道,加幾年陽壽足矣。胡爲乎,使金童玉女引上天堂;呀呀呀,玉帝也嫌貧愛富;
那婆子偷嘗兩片肉,破戒載葷,打兩個嘴巴夠了。又何必,差馬面牛頭拿歸地獄,哈哈哈,閻王乃重畜輕人。
——金聖嘆題戲臺
合撰聯
貓伏牆頭風吹毛,毛動貓不動;(中年人)
鷹立樹梢月照影,影移鷹不移。(老者)——老者應對中年人
金聖嘆一生評點過不少古人名著,曾以《離騷》、《莊子》、《史記》、杜甫的詩歌、《水滸》和《西廂》合稱爲天下“六才子書”。並對《水滸》、《西廂》兩書進行批改,很有獨到見解。後又把《三國演義》稱爲“天下第一才子書”。一天早晨,金聖嘆在茶館喫茶,聽到近旁桌子上有四五個人在談論對對子。其中一長鬚老者對一箇中年人說:“這個下聯我有了。你上聯是:‘貓伏牆頭風吹毛,毛動貓不動’,我下聯對:‘鷹立樹梢月照影,影移鷹不移。’”。中年人聽了忙說:“您老真不愧對對子老手,佩服佩服!”
上素月公餅;(老者)
中糖雲片糕。(金聖嘆)——金聖嘆應對老者
長鬚老者捻捻鬍鬚說:“我也出一副聯給你們對對。”說着用手指盤中月餅:“上聯就出個‘上素月公餅’吧,但我上聯指的是食物,所以下聯也只准以食物相對。”長鬚老者說完,大家抓耳撓腮,因其中“上素”是“尚書”諧音,不容易對。金聖嘆見半天無人對出,心裏一急,脫口而出:“這有何難!對‘中糖雲片糕’不就行了。”他這下聯中,不但“中糖”和官名“中堂”同音,雲片糕也是食物,大家都點頭稱是。
大小子,上下街,走南到北買東西;(老者)
少老頭,坐躺椅,由冬至夏讀春秋。(金聖嘆)——金聖嘆應對老者
長鬚老者看看金聖嘆,見他一表人才,出言不凡,便邀金聖嘆一起喫茶。金聖嘆也不推辭,端着茶壺坐了過來。長鬚老者拱供手說:“看來先生十分精於對句。我這裏有一對子,想請教先生,不知意下如何?”金聖嘆高興地說:“快請講出,讓我試試。”長鬚老者不慌不忙地說出了上聯:“大小子,上下街,走南到北買東西。”衆人都以爲金聖嘆難以對出。怎料金聖嘆低頭略一思索就說:“少老頭,坐躺椅,由冬至夏讀《春秋》。”他話音剛落,就博得満堂喝彩。長鬚老者請教姓名方知是大名鼎鼎的金聖嘆,大家更是讚歎不已。
絕命詩
那年雪早,行刑前下起雪來,金聖嘆高聲吟了一首詩:“天悲悼我地亦憂,萬里河山帶白頭。明日太陽來弔唁,家家戶戶淚長流。”吟罷刀光一閃,一代才華橫溢、不畏權貴的文壇巨星隕落了。只留下那字字珠璣情真意切的對聯和詩,讓人讀罷悠然神飛,涌起深深的懷念之情。
綜合應對聯
半夜二更半;(某方丈)
中秋八月中。(金聖嘆)——金聖嘆屬對報國寺方丈
金聖嘆在“哭廟”案被冤殺前,剛剛批點完了《水滸傳》、《西廂記》,便走進報國寺信步小憩。一天夜裏,已批書成癖的他,躺在牀上輾轉反側,到了半夜乃毫無睡意,便披衣秉燭去見寺裏方丈,想借佛經予以批點。鶴髮童顏、長鬚飄飄的老方丈得知其來意後,慢條斯理地說:“想批書可以,我有一個條件在先,我出一聯,如你能對出,即取出佛經讓你批點,否則請恕老僧不給臉。”當時正值半夜子時,忽聽外面“篤篤”幾聲梆子聲,老方丈靈機一動,脫口說出了上聯。可金聖嘆冥思苦想,絞盡腦汁,就是對不出下聯來,只得抱憾而歸,一直鬱記在心。三年後,金因“哭廟”案被判斬殺。刑場上,剛逾知天命之年的金聖嘆,泰然自若,臨刑不懼,昂然地向監斬索酒酣然暢飲,邊酌邊說:“割頭,痛事也;飲酒,快事也;割頭而先飲酒,痛快痛快!”其心愛的兒子痛不欲生,呼天搶地、淚流滿面地趕到刑場,與慈父訣別。他看見兒子哭得淚人似的,勸慰道:“別哭了,告訴我今天是什麼日子?”兒子哽咽着說:“八月十五日,中秋。”聽到“中秋”二字,金聖嘆突然仰天大笑,高興地說:“有了!有了!……中秋八月中!”並要兒子馬上去報國寺告訴老方丈,他對出了下聯。可是,一代文壇鉅子,再也不能爲佛經批點了。▲
境內
金聖嘆的評本大受歡迎,流傳日廣,身後書商以他的名義出版別的著作,都題爲“才子書”。金本《水滸傳》和《西廂記》長期以來都是二書最流行的版本,金本《水滸傳》甚至取代絕大部分舊本。清朝到民初三百年來,人們幾乎不知道金本之前《水滸傳》尚有其他版本,金本《水滸傳》文字精練,結構緊湊,人物性格更有個性,更爲適合閱讀,被視爲最有文學價值的版本。
金聖嘆的評點,亦對後人產生巨大影響,成爲仿效模範。中國的小說批評,以李贄開其端,由金聖嘆發揚和推廣,小說評點的方式一直延續至20世紀初。毛聲山評點《琵琶記》,稱爲《第七才子書琵琶記》 ,其子毛宗崗則借金聖嘆之名僞撰序文讚揚《三國演義》,稱之爲“第一才子書”。脂硯齋批點《紅樓夢》,亦模仿金聖嘆,認爲他最擅長髮掘小說的優點。脂批列舉的一些寫作技巧,如“烘雲托月”、“橫雲斷嶺”、“草蛇灰線”等法,都直接源自金批。
金聖嘆首創以禪理評點戲曲,戲曲方面,金聖嘆“欲不害情”的觀點,與李漁看法相似,有助理清愛情劇的本質,使清初以後的才子佳人劇描寫人物更鮮活真實。詩評方面,金聖嘆密友徐增《說唐詩》受其強烈影響,承繼他的詩歌“分解”說,並以作品的起承轉合爲評價標準。
金聖嘆的乩語亦影響清代士人,其降乩使錢謙益以爲自己是東晉高僧東林慧遠轉世;他在葉紹袁家扶乩時,託稱其亡女葉小鸞來降,寫出許多感人篇章,成爲士人一時佳話。曹雪芹《紅樓夢》中林黛玉的形象,有取於葉小鸞;金聖嘆虛構“無葉堂”,爲聰穎靈慧的早逝女子聚會之處,則可能啓發創作大觀園的靈感。
境外
18世紀中,金本《水滸傳》與《西廂記》傳入朝鮮,流傳甚廣,俞晚柱、李德懋等許多士人都甚爲喜愛金本《水滸傳》。朝鮮原本沒有小說評論傳統,19世紀時,石泉主人、樸泰錫、水山先生等作家受金聖嘆啓發,借鑑金聖嘆評點的體例、手法與觀點,分別創作了《折花奇談》、《漢唐遺事》、《春香傳》等漢文評點小說,標誌朝鮮古典小說批評的真正形成。
金本《水滸傳》和《西廂記》亦輸往日本,梁田蛻巖、皆川淇園、清田儋叟等儒者都喜愛其《水滸傳》,梁田蛻巖想效法金聖嘆評點《阿國傳》,其弟子清田儋叟著有《水滸傳批評解》,既模仿金聖嘆,又想加以超越,在批語中多次反駁金聖嘆。金聖嘆亦影響了江戶作家,瀧澤馬琴對金聖嘆的評論有所反駁,同時又受金聖嘆影響,創作《賴豪阿音梨鼠》,模仿金本《水滸傳》以楔子起首的手法,自作評點語句亦模彷金批。▲
金聖嘆是中國白話文學研究的開拓者,提高通俗文學的價值,卓有遠見,被視爲中國白話文運動的先驅。前人稱讚白話文學大多泛泛而論,他卻以細緻深入的評點,證明這些作品如何優秀,能與經典名作相提並論,白話文學自此在士人間更爲流行。金聖嘆的最大貢獻,在於最早提高小說與戲曲的應有地位,是最早和最有影響力的通俗文學提倡者,並開創了細讀文本的文學批評方法,成爲中國史上最有創意的文學批評家之一,在小說批評的領域更是首屈一指。金聖嘆受徐增、廖燕等同時代士人的讚美,徐增稱讚他博學多才,見識超卓;1659年,順治帝亦稱讚他是古文高手,叫大臣不要用八股文的眼光衡量他。亦有士人批評他提倡《水滸傳》和《西廂記》,惑亂人心。20世紀新文學運動中,文學史家都讚揚金聖嘆,胡適認爲他是“大怪傑”,有眼光有膽色,林語堂稱他是“十七世紀偉大的印象主義批評家”。但因爲他攻擊《水滸傳》中的梁山好漢,一度被中國大陸學者批評爲反動和“封建舊社會統治階級代言人”。金聖嘆在哭廟案中服刑,又被清末革命黨尊爲抗清先烈。 金聖嘆所寫評點之詳盡細緻,爲中國文學批評史上前所未有。在小說批評領域,他的權威地位超越王世貞、李贄和鍾惺諸大家,繼後的毛宗崗評《三國演義》與張竹坡評《金瓶梅》,亦屈居其下。李漁讚賞獨有金聖嘆能指出《西廂記》優勝之處,深入至一字一句;清人如馮鎮巒、毛慶臻都讚賞金聖嘆《水滸傳》評語匠心獨運,周作人說“小說的批第一自然要算金聖嘆”。金聖嘆評語具原創性,個性分明,趣味盎然,而且準確清晰,細緻入微,着眼於個別字詞的藝術功能,遠勝於中國其他詩話的含糊籠統。金聖嘆強調細讀文本,與20世紀西方文學批評中的新批評流派有相通之處,西方學者因其評點與西方文論可以互相發明,特別加以關注。金聖嘆指《西廂記》第5本並非王實甫原作,乃後人續寫,成爲權威觀點,清代毛聲山等人都同意其說。亦有同時代人如董含批評他的評點雜亂無章,胡適則批評其《水滸傳》評語用了評八股文眼光,也批評他對宋江詆譭過於主觀,無中生有,現代讀者已毋須再看其批語。金聖嘆對杜詩的評解,詩學上則無重要地位,重要性則遠不如他對《水滸傳》和《西廂記》的評點,仇兆鰲《杜詩詳註》最爲權威,收羅完備,但並未提及金聖嘆。▲